文革时期,喜结良缘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6-05 09:59:46

父母亲包办婚姻,也能相濡以沫,助守到老。

历经风风雨雨,磕磕绊绊,渡过了五十个春秋。没有恋爱基础,没有志同道合,也没有共同语言。但在一个屋檐下,能平平淡淡,生儿育女,欢度时日,已经心满意足。我们从结婚到古稀之年,未享受甜言蜜语,也没有卿卿我我,甚至连一句问寒问暖的贴心话都未提,现在老了,年轻时的盛气凌人都抛到九霄云外,棱角也已磨平。捂了半个世纪的顽石有所升温。常言说得好:"少年夫妻,老来伴"。儿女都已成家立业,每天奔波于养家糊口之中。时间长了,能打个电话问一声好,就算孝子了。

每逢娉侄女,老伴看到新娘穿着婚纱,彩装,坐着装饰鲜花,漂亮的豪车。回家都要嘟囔几句,埋怨她父母亲,穿一身黑衣就把她出娉了。也埋怨那个年代。

我们四零后,五零后确实如此。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可能都会有同感。都经历过计划经济给生活带来的穷窘。由于物质匮乏,生活水平低廉,每天只能维持吃饱,根本达不到吃好。想穿戴时髦,购置傢什,采买三大件(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只能从牙缝里慢慢抠。在峥嵘年代里,渡过了崎岖坎坷蹉跎岁月,尝尽人间苦辣、酸楚。现在后悔、內疚已经无法挽回。

我们已风烛残年,夕阳余辉也照不了多久时日,在有生的年华里,老伴之间相互扶搀,相互依靠,就是最亲密的战友。有病时陪在病榻前,倒一杯热水,递几粒药片,倒一次尿,提一次裤,都要比顾保姆贴心得多。

愿我们扶手相依,好好珍惜这段姻缘。也启迪后人,在你们将要变老时,牢记我们温馨的话语。相濡以沫,互敬互爱,相互扶搀,渡过璀璨的夕阳红,愿晚霞更加熠熠生辉,光彩灿烂。

年轻时的作者

作者戴过的上海表

六八年23岁,在铁路工程队已上班二年。那年初秋,,轰轰烈烈在全国掀起。。各单位文化革命委员会也已相继成立。公章和牌匾都已悬挂和使用。每天都在批斗叛徒、走资派、。人们心情激动,热情很高,好像都是国家主人翁,工人阶级可以领导一切。三忠于、四无限在各单位也掀起高潮。每天胸前佩戴着像章,袖上系着火车头、红三司、,穿着单位发得工作服。三顿饭要先站在像前,手捧语录三鞠躬,口中默念语录,然后返回卖饭窗口,首先要说:"斗私批修",厨师回复:"为人民服务"。像智取威虎山楊子荣和土匪对黑话一般模样。如果对不上,厨师马上会说:"下一位",就不卖给饭。跟我一个帐篷小杨,就是因为口吃毛病,每天吃饭很犯难。因为斗私批修的"斗"字,他一分钟都说不出。每次开饭我都在帮忙。

八月二十三日放假二天。刚立秋,天还热,秋老虎还在耍着威风,人们都还余烬在盛夏的炎热中。晚饭后,悠闲无事,在家中炕上睡觉。,边走边喊:"刘老师在家吗"?跟我哥寒喧之后,咕哝了几句,过堂屋拽上我就走。我鞋跟还未记上,就已走到门外。一边走,一边告诉我:"去南老师家,他们在等我,南老师外甥女芳龄十八岁,因为怕下乡,要找人家出娉,已跟你哥交待过了,咱们去相相看"。其它事一字末提。文庙街距离小马桥南家大院一箭之地,十分钟就到了。我边走边瞧,街门很大,门板已经没有了,正房大约有十几间,东厢房五间,西厢房最少三间。院内很空旷,好像南栅外的马车店。(以后才知道南家祖先解放前是拴轿车,养奶牛的。老兄弟五个,加上子女都居住在大院内。二十年前可是大户殷实人家,是名符其实的南家大院)。

进入正房第二家,棋盘炕,地不大。炕上已座满人,其中有:南老师,南老师母亲,我岳父,岳母,还有南老师女人。初灯已亮,屋内点一盏15瓦灯泡。在昏暗杂嘈的氛围中,好像大家在议论着什么,见我们进屋,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只听见拉风匣与翻炒葵花籽的声音。一个女孩在锅灶傍,边拉风匣,边炒瓜籽。隨后又看见碗里放盐和水的搅拌声,不大功夫,稍带咸味的葵花籽已炒好。分二个碗盛放。李老师在吸烟,顺手抓起一把塞到我手里。有了瓜籽吃,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也慢慢松弛下来。专心品尝着火候适中的美味。这时,南老师问了我单位工作情况,如何休息,以及生辰八字,就再没有下文了。可能待了四十分钟,我瞥了一眼手表,差几分八点半。

李老师叮咛:"你明天回工地上班。事情交给我办,明后天等回音,到时跟你父母亲以及你哥商量"。我连庐山真面目末见,女孩是啥模样都不知,带着疑问,带着许多末解之谜,顺原路,踏着高低不平,蜿蜒的土路,在昏暗的路灯下,边走边想,也记不清是如何回去的。

九月下旬国庆前,回丰休息。婚姻有了突飞猛进。进家还末吃饭,我妈就唠叨不休。把我走后情况,一五一十向我慢慢叙述:",第一说婚事已定。女方父母亲,她大舅和姥姥都同意。第二是定结婚日期。。最好是十月份就办,了结当父母的心愿。第三是如果咱们家没意见,就定财礼。女方就要一块上海牌手表,给几个吃糕钱。具体衣服,叫你父亲去她家见面祥谈。第二天你爹就去了。人家给烙油饼,炒鸡蛋热情招待。女方父亲说:"只要冬天不挨冻,夏天不露肉,穿啥都行"。最后商量结果是:给四斤枣红毛线,做一身棉衣,缝一件黑大绒上衣,做条新裤子,做一身红布内衣,手表啥时有钱啥时买,吃糕钱给几个都行"。最后我妈又说:"毛线你嫂子已给送去,棉衣,黑大绒上衣,内衣,布已买好,并带人去平安街许裁缝那里做上了。你明天去南家大院,她姥姥要请你吃饭。要近快领结婚证"。我们四零后,五零后婚姻大事大部份都是由父母亲包办的,父母亲说行,一般不敢违背。可能还受传统封建势力束缚,所以只有委委承诺,不敢提反对意见。也可能是当孝子不如当顺子吧!终身大事就这样父母亲给一锤敲定了。

夜里我失眠了。就像热锅里贴玉米面饼子,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仰望着从玻璃小窗户里撒进的白色光点,拟梦是幻,想入非非。犹如电影屏幕一般,脑际里憧憬着自己的未来。想到就要娶媳妇啦,脸颊不由泛起红晕,心跳也在加骤,用手摸摸脸,好像还在发烫。转念慢思,睿智告诉我,结婚成家,就意味着毛驴在磨道里拉磨不松懈,一辈子没有歇息的机会。尤其像我这样的家庭,父亲六十多岁了,个头不高,身体也瘦弱,每天还要拉小车,做零工来维持全家低微的生活。我肯定要孝敬父母为先。如果再有一小孩,就是上有老下有小,生活负担会加重。这时才想到做"人"难。转念又一想,明天要去会见泰山大人,会见她姥姥舅舅以及岳母,心中又开始忐忑不安,说些啥呢?怎样才能给他们一个好印象呢?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万不可大意了,想着,想着......进入梦乡。

第二天睡醒太阳已照到屁股。赶快起床洗漱。穿上预先准备好的崭新劳动布工作服,又佩戴上当时最最流行的像章。火车头袖箍没敢戴,但把头发梳了几次。我妈催促快走,我怕去早了无事可干,坐在那里尴尬。在家又五心不定,心烦意乱。屋内走出屋外,屋外又返回屋内,徘徊于弹丸厅堂之地。屡次看表,感觉不走,疑惑已坏,但放在耳边细听,表的心脏走的非常正常。好不容易盼到10点,到广丰永买了二斤糕点。(当时探亲访友都带点心,其它小吃又没有,十月左右,水果根本就难以见到)。售货员用纸娴熟地包,用纸线绳快速系,我看得眼花缭乱。拎着微薄的礼品,享受着煦日阳光普照,天又是那样湛蓝。不冷也不热,正是探亲访友最佳时节,今天又是我最不寻常的日子,心情舒畅又高兴。不一会儿就到了南家大院。

进入家门,看见她们在炕上包饺子。她姥姥是缠着小脚的三寸金莲。虽然六十多岁,但很精干,也非常热忱,给我倒了杯热茶水,把盛葵花籽的小盆放到炕桌上。岳母在炕上边包边问了我的近况。我第二次见面的媳妇,站在炕边擀饺子皮。我急切地望去,中等身材,上身穿小花衬衣,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齐腰深,甩在脑后。从她的神态来看,十分不自然,羞涩地瞟了我一眼。是那种情窦未开的毛丫头。眉毛很浓,眼睛也大,在双眼皮的搭配下,不能说妩媚,也有种少女的亮丽与纯洁。没有说话,低头干活儿,好像脸颊也以泛红。隔壁是大舅家,大妗正在忙着做菜,过来看了我一眼,问声好,就忙她去了。中午时分,绿豆芽细粉拌凉菜,炖肉,豆腐,白菜,粉条大烩菜,水饺煮出盛盘。在岳父、姥姥、大舅的陪伴下,边吃边聊。大妗跟孩子们,媳妇手携她妈,去隔壁就餐。吃饭间隙,岳父安顿我二件事。第一,他说跟我父亲商量过,十月定日子办婚事。因为毛店街居委会主任为了完成知青下乡任务,每天都去催督。有时一天去几次。最好是明天就去领结婚证,了结姥姥多年夙愿。第二是下午就去照订婚相。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在姥姥家长大的,舅舅,姥姥十分疼爱,就怕被撵到农村遭罪。

午晚后,没待多长时间,姥姥就催梅子快些梳洗打扮。她在舅舅家梳头,我跟岳父又聊了些其它琐碎杂事。在喝水间隙,岳父再次安顿要抓紧时间办,最好在节前把这些事都办妥。我耳听言顺,恭敬讷办。

三点左右,她穿戴整齐。在表妹美蓉的陪伴下,我们出门了。北大照相馆距文庙街很近,她们在前,我故意在后。再次观察她外形,很粗的两条大辫子随着腰的扭动而飘逸,辫稍又换成粉红色的绸花,记成蝴蝶形。上衣穿着当时最流行的部队黄,可能穿得时间长些,已黄中变白。胸前戴着很大的像章。当时没有化妆品,不描眉,也不涂口红,凸显少女本色。走步很规范,虽然不是窈窕淑女,但也是良家本分女孩。是苍天馈赠的艳福吧!

北大照相馆很冷清。我们也没耽搁多长时间。我想到男人要顶天立地,女人只会四平八稳。所以让她坐,我站在后面,照了张2吋相。

从照相馆出来,我邀她去我家作客,她羞涩地点头同意。把她表妹送回去后,第一次会见了公婆。

我妈是吃素食的,已经准备在蒸糕。土豆丝、粉条凉菜已拌好。她也勤快,和我妹妹帮我妈一起蒸糕、炸糕。盘坐在炕桌旁吃了第一顿阖家欢聚饭。

傍晚,太阳已落山,经过陆合源,进去花八角买了个指甲剪刀,一路送到毛店街翟家巷5号席家大院。前前后后没说五句话,只约定明天早晨八点半在第一粮站前会面,准备好户口。

第二天,我八点多就到粮站前面等她了。八点半很准时,在她老叔的陪伴下我见面了。他老叔是城关中学高三班毕业的,当时在学校相互认识,但不交往。城关镇在剧院后面,六六年我在城关镇帮忙,协助老沈组织红色革命宣传队,并下乡到各个公社慰问知青,演出小戏。所有工作人员都混得脸熟。

我们边走,顺路买了一斤水果糖。城关镇工作人员都已到岗,但还没有开始办公。镇里通讯员李森跟我关系还可以,相互问了工作近况。九点左右把部份糖放在办事人员桌上,人家依据户口簿上信息,在结婚证上填写了年龄,姓名,以及文化程度。加盖公章后,交了2角5分工本费。不到一刻钟我们顺利拿到了结婚证。

从户口簿上我才知道她是小学毕业。在此,我想描述一番六十年代丰镇城内的上学概况:每年小学升初中的学生大约有2千人,如加上各公社毕业的共计3千人左右。每年丰镇中学只招收六个班,三百多人。剩余的大部份都辍学在家,复读生很少。当时丰镇城内根本没有大型工厂、企业。所以男孩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留在丰镇上北山打石头,或者去西滩脱胡芨(土皮)维持生计。另一种是外出找工作,充当合同工。女孩只能在丰镇蛋厂、亚蔴厂、云母厂寻找出路。或者到结婚年龄外出嫁人。所以当时城内失业人员相当严重。各个居委会人满为患,为了能寻找外出机会,都在充当积极分子,协助主任工作。而能升中学或高中继续深造的真是沙里澄金。

从城关镇出来,她老叔已经提前溜走。我看见她脸似桃花,绽出微笑。当四眸对峙时,可能看到我犀利的目光,又羞怯地漂离了我的对视,低下头。

中午又去南家大院姥姥招待。因为已领结婚证,姥姥很高兴,似乎把我也纳入她的亲人范畴。准备了凉菜,油炸糕,十分热心地为我们庆贺。

几天忙碌,时间飞梭般过去了。国庆节后,我要返回工地。10点左右,她特意去车站为我送行。我把兜里全部零钱想塞给她,但她谢绝了。我只好又把钱塞到她斜兜里。这次她没有拒绝。几次接触,没有拉过手,更没有肢体碰撞。最多就是相互深情地多瞅几眼。我也不晓得她当时的心情,但从外表细观,好像对我也认可。她第一次搞对象,是好是坏还在梦中。我也是第一次相对象,虽然五味杂陈,但也只好认可,认命,认缘分。

我离丰后,家里在忙忙碌碌筹备中。父亲下大同去我二姐家借了一百元,又去三矿我妹妹家挪借了一百元,并叮嘱我妹妹提前回丰帮我妈料理婚事。回去后,给我岳父家送去一百元吃糕钱。

十月二十日单位公休两天,我又请了三天婚假。回丰后,才知我们家已经准备就绪。东耳房原先是凉房,只有九平米,已经打扫干净,窗户纸也焕然一新,明窗净几。屋内炕上把我妈家铺得地毯给了我一块,两套红色被子已整整齐齐叠在炕后,虽然没有家俱,但黄铜茶壶已铮明瓦亮放在灶傍。我妹妹又特意买了纸拉花,对角斜拉,给婚房又增色不少。我哥从二食堂顾了名厨师,买了鱼、肉、鸡,三桌佳肴也准备就绪。只等明天蒸糕,接新媳妇了。

二十一日是我新婚大喜之日。

因为文革时期,全国都在,立四新。所以不敢放炮竹,只剪了几个囍字贴在家门和窗户上。我们同院邻居,回族马树林很热心。从单位借了面红旗挂在门前,上面又挂了肖像,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十点左右,我嫂子拎着裤带,与我徒步从招待所那边绕道去了翟家巷。我们进家,看见岳母他们也在忙碌着明天回门事项。新媳妇已穿戴整齐。上身穿黑大绒,下面穿黑裤子,脚穿黑大绒拖跟布鞋,红色袜子隐约可见。她奶奶用线给开脸后,我们就出门了。她没有哭,也不是很高兴,呆若木鸡。看见岳母在偷偷擦拭眼泪。我们从义和街巷口顺路回到家。呼市大姐因为路途远,没有通知。11点大同四矿二姐与姐夫,三矿妹夫相继来到。在庄严肃穆的国歌声中,我们全家手捧红宝书,站在像前三鞠躬。小马领读了语录,既没有拜天地,拜父母,也没有夫妻对拜,更没有改口钱。奇妙的婚礼仪式就这样宣告结束。11点半钟,邮递员送来一封信,我同窗挚友,林学院已上三年的陈双宝寄来一枚最时髦的像章。她大妗,二妗领上她六岁的弟弟也已来到。没有敬酒,更没有热闹非凡,只在平平淡淡的氛围中,结束了宴席。

下午,我送走了回大同的姐妹,由于一天劳累,我趟下睡了一会儿。晚七点多,不知如何探听到消息的同窗学友樊志勇来贺喜,在炕沿边坐了一会儿,吸了支烟,吃了块喜糖,徜徉而归。我们度过了四天蜜月,被褥还未温热,就返回单位上班了。

现在每逢看见有新婚车队经过,都喜欢留足观看。尤其是给二个儿子办喜事时,兴奋得几天不能入睡。我虽然没有经历过那样金碧辉煌的场面,但也陶醉在其中。社会在发展,人们的精神世界也在更新。新颖的婚礼我喜欢观看,更愿意欣赏小夫妻亲蜜的模样。我真得羡慕极了。我也埋怨自己没有生在现在的时代而内疚。有时,我为此沉思很久很久......

1968年春节,作者爱人和作者两个妹妹合影

三十二年后,儿子结婚时作者与夫人第二次合影

作者:刘智远,丰镇人,内蒙古铁道勘察设计院有限公司退休,喜愛文学,住呼和浩特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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