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蒸炸煮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0-10-31 00:00:37

(图片来自网络)



        过年,对男孩子们来说,并不在意有没有新衣服,更吸引他们的当然是有好多好多好吃的。那时的家乡人家,似乎要在腊月里把正月里的吃食都备好,是为了正月里有更多的时间娱乐串门走亲戚吗?不是太明白。反正年前几天,锅台是最忙乎的战场。

        蒸。最重要的是蒸馒头。过年的馒头叫馍馍,一定要是圆形的,要有带馅的,也要有不带馅的。馅是豆沙的,将红豆煮熟捣烂,口感很好。发面搭碱要刚刚好,碱小就酸了,碱大就黄了,上笼蒸的火候、出锅时间都要掌握好,不能开花,不能塌皮,这都是考验主妇真功夫的时候。最要紧的,出锅后要点红点。事先找来的红色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用酒泡开,用筷子沾上,在馍馍顶尖尖上轻轻一点,馍馍立马像有了生命一样,鲜活可爱了。

        炸。要炸的东西似乎很多,母亲负责面点类。我们那里油炸面点主要有四样:麻花、麻叶儿、馓子、糖子儿。馓子金黄色,很好看,但不是我的最爱,我最爱吃糖子儿,因为甜嘛。整个正月的早餐几乎都是这些,年年吃也吃不腻。有一年我有点感冒,妈妈炸面点的时候不让我进屋,怕油烟惹我咳嗽,但又知道我馋,就从门上面的窗口往外扔糖子儿,我捡起来边吃边想:妈,你不怕我连上面粘的土一起吃了?

        除了面点,要炸的还有肉、丸子、豆腐、花生米、莲花豆,这些是父亲的活。扒肉条、肉丸子是过年必备菜,炸豆腐是烩菜里必不可少的,花生米和莲花豆是父亲最爱的下酒小菜。莲花豆就是油炸的蚕豆,我们叫大豆,炸之前要泡软了,把皮剥了。说起剥大豆皮,我就手疼嘴麻。年年这活都是我和哥哥干,牙齿、指甲一起上,一干一晚上。

        煮。要煮肉,煮瓜子,煮五香豆。瓜子煮好要晾干,一般是铺放在火炕上,干得快。可是,孩子们嘴馋,有事没事偷一把,没等过年就丢了小一半了。后来妈妈想出了绝招,把瓜子缝在了小被罩里,尽管干得慢点,毕竟避免了损失。不过,口腹之欲的力量是无穷的,我们也及时开发出了应对之策:在被罩缝线处扣开一个小眼,趁妈妈不注意时一颗一颗地往出掏瓜子。

        和煮有关的还有压粉条,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这要从磨山药粉说起。我们说的山药就是土豆、马铃薯。那时专门有磨山药的地方,一台机器,山药倒进去,淀粉浆流出来。这个淀粉浆要沉淀过滤好几次,干了之后,一层层刮成粉,再和成面,就可以压了。这种面对水温要求很苛刻,一般都要请手艺好的邻居来指导生产。最关键的生产工具是饸饹床,杠杆加活塞组成,架在开水锅上,要力气大的人才能压动。活塞底部是花漏,不同形状的漏孔决定压出来的粉条是什么形状,有圆的,有扁的。新鲜出锅的粉条,都要先用料拌一大盆,犒劳前来帮忙的邻居们,大家边吃边赞叹:好好!筋道!筋道!

        童年的春节,就在这热腾腾的锅台上拉开了序幕,母亲额头的汗水、唇边的微笑在弥漫的蒸汽中忽隐忽现,耳边回响着大娘婶婶们的唠嗑声、锅碗瓢盆的磕碰声,炉火映照着父亲红红的脸,抿着筷子尝着细心烹制的菜肴的甜咸……这一切,似乎依然在某个地方一年一年重复上演着,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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