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清明时节忆故人

外婆去世之前，我并不是很懂得亲人的离世意味着什么。

山居十日，好几次外婆入梦，微笑看我。

醒来会想起，其实外婆并不是一个爱笑的老人家。

10年的夏天，我尚在北京，刚毕业，找了一份工作度过那段去读研之前的时光。

接到妈妈的电话，说外婆病危，怕是熬不过去了。

于是迅速辞了职，买了最近一班回老家的票。

过年回去的时候外婆就已经很不好，医生说是尿毒症晚期，就这样一直挨了半年。

回家看见外婆的样子，我们都忍不住哭了。她的脸浮肿，变形，眼睛睁不开，嘴巴不能吃东西。我们叫她她也听不到。两条手臂已经能摸到骨头，腿正在消肿，皮肉溃烂。

我那曾经最爱干净，一辈子都把自己打扮地体体面面的外婆如今濒死却是这副样子。她已经不再吃任何东西，也不能和我们说话。

当晚夜里做梦，外婆和小黑（我家以前养了10年的狗）一起坐在一条小船上，船渐行渐远，她恢复了以前的神采冲我微笑，招手再见。我在岸上急的一直追着船跑......

然后就听到妈妈来敲门---外婆已经在深夜离世。

发现自己很无力，看着她痛苦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静静坐在旁边看着她，她艰难地喘着气，头重重地垂着。如果知道是最后一次见，我应该再多待一段时间。如今再也没有机会了。

外婆一生节俭，从来没有真正过过一天好日子。总觉得外婆的老年生活其实不幸福，她太孤独。而外婆的性格又那么好强，固执，有些孤僻，印象中的她几乎不怎么与外人交流。而儿女、孙儿又太忙，一年难得见上一面，刚见往往又走了。每次我们想接外婆到家住，她都不肯。

她总是觉得自己会给儿女添麻烦。如果我们能多陪她一点，如果外婆不是老年太没有盼头，她不会那么快撒手人寰的吧？可是我们是不是也有责任呢？

想起曾几何时，外婆也会和那些老人一起打牌、打麻将，可是渐渐老人们逝去，她也渐渐封闭自己了；

想起小时候和外婆同住，她不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但她用自己的方式爱我--下晚自习回去有煨在炉子上的夜宵。有时候晚上睡觉前，我会缠着外婆讲她年轻时候的故事；

时间再往前推，外婆在我们家帮忙照看，那时我们不懂事，总是惹她生气。但快乐的日子也很多，外婆会教我们下跳棋，教我们儿歌，给我们做可口的饭菜。那时外婆还很年轻。

许多外婆的记忆涌进了脑海，让眼泪汹涌不止。我知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可是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折磨她？整整半年躺在床上的日子，屋子里只有那台电视永远播放着外婆看不懂的节目，只有病痛陪伴着她。

外婆走了，临走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我很痛苦却又为外婆开心，如果死对她是最好的解脱，那么外婆终于可以解脱了。

两年后，奶奶过世。

听妈妈说，那个午后，奶奶，婶婶，姑姑，还有妈妈，她们坐在屋后，晒着太阳聊天。

毫无征兆，奶奶站起来，突然就倒下了。

几个女人吓坏了，赶紧把奶奶送进医院。

没想到，奶奶再也没醒过来。

小时候，总有人爱问小孩子，“你们喜欢外婆还是奶奶？”

我们会抢着说，“喜欢奶奶！”

小孩子的私心，因为每次去奶奶家，都有很多好吃的，奶奶擅长做吃食，又喜欢孩子，总能把各种普通的食物变出花样来。

她会磨豆花，做米糕，酿米酒，还有油炸，凉拌猪皮，血旺......

馋嘴的孩子们，自然更偏爱。

还有一点，每次离开奶奶家，爷爷都会慷慨得给每个孩子一块钱，每次都有。

那是小时候，我们几个零花钱来源之一。

后来再年长些，听到更多和奶奶有关的故事，知道年轻时的奶奶是个无比精明能干的女人，而且是出了名的“泼辣子”。正因为这样，她才能把整个家经营得风生水起，几个孩子得以顺利长大。

那是我们不知道的一面，也永远无法知道了。

我们不能知道，她走得时候是否安详，躺在冰棺里的奶奶，就像睡着了。

2015年8月24日

哈苏走了

朋友打来电话

“叶子，你别难过，哈苏走了”

“他去哪里了？”

我不明白走了是什么意思。

“哈苏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大脑识别不了这几个字的含义，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我把阳台门打开……风太大把门吹了关上了……可能太热……等我回来的时候……哈苏已经死了。”他的声音已经哽咽,断断续续得叙述着事情经过。

大脑艰难识别这段话的含义，一字一字。

天很热，哈苏很热，太阳很毒，他想进屋子里，但是门打不开

个子很大，毛很长的哈苏。

他很渴，他疯狂的叫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当这些信息变成画面进入脑子里，我终于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

哈苏死了

哈苏死了

哈苏死了

2014年4月29日

想拥有一条大狗不是一天两天了。

想过收养一条萨摩，一条金毛，一条边牧，没想过养一只古牧。

他叫哈苏多吉，是一只很蠢萌的古牧。

九只狗狗里面，一眼就看到他。

一看就是只智商不太高的吃货。

2015年3月6日

哈苏满一岁

他交了新女朋友

我每天和他视频

他好像已经不太记得我

2014年5月10日

我没预料到养狗需要面临这么多问题

需要应对他每天晚上不睡觉的叫唤，撕咬家具，随地大小便，永远用不完的精力。

才一周的时间，我神经衰弱。

养狗这件事，太不慎重。

于是打算把他处理掉。

就在和他的原主人说好送还并约好时间之后，

哈苏从楼上摔了下去。

后腿骨折。

看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我以为他死了，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有眼泪一个劲得流。

于是断了送走他的想法。

2015年4月26日

朋友交了新女朋友，我不能再随心所欲和哈苏视频，看他的蠢萌样子。

收养了多吉。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哈苏见面。

依然不时梦见哈苏。

看着多吉，会想起没心没肺的哈苏。

2014年6月17日

离开大理，哈苏托付给朋友照顾。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下一个城市安定下来

2014年8月9日

厦门，哈苏长大了很多。

4个月的狗狗和两个月时比较大了好多。

不变的依然是蠢萌样。

视力已经不好，走路经常撞电线杆。

我想为了哈苏留在厦门。

奔波找工作。

晚上带他去海边散步。

今天下暴雨。

我穿着大摆的裙子，和哈苏躲在屋檐下避雨，哈苏躲在我的裙摆下。

我们相依为命的样子，特别岁月静好。

哈苏的自白：

换了新的城市，她的时间多了很多，经常整天都和我在一起，陪我玩。

最近，饭量变大很多，有时我想跳到主人膝盖上，但后腿搁不上来，主人的腿怎么变小了？

她经常带我去海边散步，还拿了根链子拴着我。

以前是没有链子的。有一天碰到一个小女孩，我想跟她打个招呼，结果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

从那以后，主人就拿链子拴着我了。

不过到了海边，主人就会把链子松开，带着我跑。

好热好累，还是躺着舒服。

这什么鬼地方，这么热。

突然有一天，主人不见了。

这个臭女人，虽然神经质，但突然看不到她了，真不习惯。

我趴在阳台等啊等啊，她就是不回来。

给我喂饭的家伙瘦得好像一根骨头，嗯，咬一口试试。

2014年12月15日

我回厦门看哈苏。

他又长大了好多。

跳起来有我高了

朋友说，你别想着把他带走了，自己先安定下来吧！

哈苏可能知道我不会带他走，所以这几天和我并不亲近。

走的那天，他没有送我。

2015年8月23日 哈苏多吉的最后一刻

我叫哈苏多吉，有过两个主人，第一个女主人是个神经质，经常哭，她说会回来接我，但到现在都没来，她是个骗子

第二个主人是个逗逼，比我还瘦，比我还轻，像排骨一样。他对我很好，老是陪我玩，还给我找女朋友。

我还有一个女朋友，她叫甜甜，长得很漂亮。

可是我见不到你们了，一个都见不到了。

我想过自己会蠢死，会饿死，会老死，就是没想到自己会热死。

门怎么打不开，云彩你把太阳挡住啊，我好渴

我要喝水。

我是一只生活在寒带的狗

这里都不会下雪，不适合我。

我要去天堂，听说那里一年四季都下雪，很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