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旧事(八)喜宴(下)

下

正如周鑫所预料的，这年八月，黄成栋退休之后，周德清正式成为体委主任，搬进了黄成栋的办公室。周德清的家里也安装上了电话。

也正是这一年的八月，云峰随父母去了大庆油田，继续上高中，依然坚持练功的同时，也喜欢上了写作，经常和刘文俊书信交流写作心得，为后来创作长篇小说打下了基础。而田劲东因为学习成绩不好，就报考了县里的技校，准备两年毕业之后，去县糖厂上班。

周德清成为体委主任之后，谁接替他的位置，还不清楚。周鑫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总是看着周德清原来的办公桌，希望自己能尽快坐到那张办公桌后的椅子上。

周鑫还不知道，对体委副主任的位置，很多人知道消息后都想争。其中有县水利局、商业局、邮电局等单位的领导，都想把自己的子女安排进去。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一个人去找，也许就安排了。如今这么多人来托关系，答应谁？不答应谁？县主管领导感觉很难办。于是采取竞聘上岗的办法，通过考试考核，择优录取。无论是学历、资历，还是经验、能力，在七个竞聘者当中，周鑫都胜人一筹，最后还是周鑫得偿所愿！真是喜事成双！

很快，体委又来了一个新干事。

这个新干事，周鑫见过，正是竞聘时见过的那个牛晓慧！

竞聘那天，周鑫没怎么注意她，可今天来体委，牛晓慧一身白色：白色高跟皮鞋、白色牛仔裤、白色蝙蝠衫，一米六几的个子显得很挺拔。尤其是一缕长长的卷发挡在右脸前，显得妩媚、神秘。

周德清和周鑫热情接待她，把她的办公位置安排在了周鑫原来的办公位置。

“请多关照。”牛晓慧很懂礼貌的样子。

“小牛同志，不要客气。”周德清说，“以后有什么事就和周主任说。”

“谢谢主任！”牛晓慧微笑着对周德清说。

“别客气！坐吧。”周德清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牛晓慧坐在椅子上，看着周鑫，轻声说：“周主任？”

周鑫看向她。

牛晓慧指了指周德清的办公室，小声说：“听说是你岳父？”

周鑫笑笑，算是默认。

牛晓慧来体委之前，是县第一百货商店的售货员，他的父亲是县商业局副局长。家中两个哥哥，学习很好，都考上了大学。可是，牛晓慧从小不爱学习，就喜欢穿新的衣服、穿时髦的衣服，家里对她也很娇惯。

牛晓慧刚来的时候很勤快。每天一上班，先去门卫把暖水瓶拿回办公室，给周鑫沏茶倒水、擦擦办公桌，说话也很主动。

一段时间以来，周鑫发现：牛晓慧每隔几天就换一套衣服。

即便喜欢爱美爱打扮，可这衣服怎么这么多呢？

周鑫看今天牛晓慧上衣换成了红色高领套头衫，就说：“小牛，你这衣服可真多！”

牛晓慧双手拽了拽衣服的肩部，开心而得意地说：“那是，我姐经营服装的！”说着，用右手撩了一下右脸部的那缕头发。

周鑫发现，牛晓慧的右嘴角上有一颗高粱米粒儿大的黑痦子！

“前几年我姐搞服装，我家没少帮她！”牛晓慧没注意到周鑫看到了她的右脸部，只是在地上来回转着身，边说边欣赏自己的衣服。

“你姐对你真好！”周鑫拿起一张《》看着。

“周主任，以后想买衣服，跟我说！”牛晓慧拿卫生纸擦着红皮鞋，“保证比别人家便宜！”

“好！好！”周鑫还在看着报纸。

周华结婚之后，周德清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似乎不再怕谁把女儿抢跑了。何心莲也感觉轻松，虽然时常思念女儿，毕竟两家离的不是很远，女儿每天都可以回来看看。

周德清跟师兄吴鉴海的接触也比以前多了，也敢主动提起卢祥军了。不过吴鉴海还是很谨慎，怕哪句话说错了，二弟又不高兴。

可是，无论说到和卢祥军一起练功的往事、还是谈到周华的身世，都是周德清先打开的话题，吴鉴海渐渐感觉周德清不再那么谨慎和担心了。

“大哥。”周德清问道，“你说三弟能不能回来了？”

这么多年，吴鉴海一直挂念着卢祥军。还不是自己当年也是生活困难，才没办法去帮助三弟吗？否则，卢祥军也许不会抛下小华离去。刚要这么责怪自己，又怕说了会让周德清感觉到是他这个二哥没伸手相助，于是问道：“二弟，你希望他回来？”

“以前害怕！”周德清在师兄面前总是敢于袒露自己的感受，“怕他把小华抢走！现在，真想见见他！也让三弟看看小华都结婚了！”

是啊，小华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成长，都是周德清夫妻俩辛辛苦苦换来的。周华小的时候，无论冬夏，周德清都是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去郊区买羊奶，来回十几公里。记得几次遇到大雨，他也没去避雨，而是把奶瓶揣在怀里，冒雨回到家里，妻子何心莲看了都感动得流泪。周华上小学时，周德清每天送她上学、接她放学，让她骑在自己的肩头，同学都羡慕她有这么疼爱自己的父亲。以前，周德清喜欢吃油炸花生、蘸酱菜、菠菜、韭菜、红烧肉和米饭，可是周华大了之后，发现她喜欢吃炸带鱼、土豆丝、芹菜和面条，周德清就让妻子经常做周华喜欢吃的饭菜。而教周华练功是周德清最难受的事情。要求严了，怕周华受苦；要求松了，又怕她功夫难有进步。还有就是怕哪一天三弟真的来了，责怪自己要求严了或是埋怨自己没把孩子的武功教好。就这么战战兢兢二十一年，周德清挺过来了。不过，现在回想，他还是不觉得苦。只要小华开心，他和妻子何心莲就快乐。

“那你希望小华认她爸爸吗？”吴鉴海注意观察周德清的表情。

周德清一声长叹：“嗨--都不容易啊！”

吴鉴海看到了周德清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