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丽君——我与战友赴山东看望原铁道兵东北嫩江农场二分场十一连老领导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0-11-14 03:06:38


  今年春节前一位战友因为看了我写的关于铁道兵东北嫩江农场系列文章之一(北大荒的八千三),知道我们很想念原嫩江农场二分场十一连的老领导,给我提供了我们连指导员黄全章的电话,得已找到了分别四十八年的老连长姜洪谢,徐宗盛连长,黄全章指导员。当我把这一消息告诉战友们时候,大家到非常高兴,纷纷给老领导打电话问候,当我播通老连长家里电话时,接电话的是老连长的家属,我告诉她我是原来八千三的知青时候,她很高兴,说这几天总是有人打电话问候,在电话里我知道老连长已经八十五岁了!老连长的家属也八十多了!于是我与老连长家属阿姨相称。我和战友相约春节后去看望老领导。

        春节过后,我们分别从沈阳,天津,河北,徐州赴山东滨州,烟台看望老领导。回忆往事,恍如昨日,是那么清晰。

        一九六九年九月,我从四川绵阳原铁道兵学校奔赴北大荒,去往原铁道兵东北嫩江农场,那一年,我十五岁。

        我去的第一个连队是原铁道兵九师四十三团十五连。这个团成建制的在嫩江搞生产,种小麦和大豆,所生产的面粉和大豆供应一线施工连队。当年从铁道兵各师,院校,兵部去嫩江农场的知青很多,男女同学分别编入不同的连队,我和其中的近五十名来自不同单位的女同学编入十五连。我们完全是军事化管理,一切和战士们一样,我们的排长是姜芹,是铁道兵八师的子女,副排长是王玉荣,和我一个部队大院的,我分在十三班,班长是八师的叶玉茹。在十五连我们经历了秋收和冬打场。在六九年的年底,我和班长叶玉茹还有其他一些战友调到嫩江农场巴彦二分场十一连,直到第二年的年底离开,在那里度过了一整年的时间。

记得那天吃过早饭后,我们把简单的行李扔到大卡车上,然后我们也爬上去,站在大卡车上向巴彦出发。巴彦在嫩江的北面,再往前走就是大兴安岭的加格达奇了!这个时候北大荒的最低气温已经接近零下四十度了!没有像样的公路,汽车总是在铺满厚厚白雪的庄稼地里吃力的颠簸着慢慢的走着,天气冷,车开起来风更大了!我们站在车上,几乎要冻僵了!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终于到了!活动一下冻得僵硬的身体爬下卡车,放眼望去,远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白雪,脚下是踩上去吱吱作响的厚厚的白雪,天和地连成一体,连队的几栋红砖房孤零零的在雪地上,像茫茫大海中的小船,显得那么渺小,似乎随时会被大浪打翻。下车后,有人把我们带到一栋独立的红砖房前,房子好像是刚刚盖好,砖缝还没有来得及勾好,在房子前面站着一个和父亲年纪差不多,个子很高,脸上长着大胡子的人,听口音是山东人,有人给我们介绍说这是我们的连长姜洪谢,后来我们在背后叫他老连长。

         这里原来是一片荒原,沼泽地和密林,没有人烟,没有名字。直到一九六七年铁道兵四师派了两位副连长带领两个排作为先头部队到达这里恳荒,才打破了这里的寂静。这其中就有后来是我们十一连副连长的徐宗盛徐连长。部队来的时候,这里没有路,没有房子,在这片寒冷的荒原上搭起了帐篷,冬天外面天寒地冻,帐篷里取暖烧铁炉子,热气把帐篷里面的地面烤化了!帐篷里是一脚踩下去沒脚脖的稀泥,在帐篷里面也要穿靴子,真是寸步难行,晚上外面已是零下四十度的严寒,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帐篷里面很冷,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徐连长带领一个排日夜奋战烧防火道,为大部队烧荒开恳土地做准备。因为这里多少年没有人烟,草长的比人还高,开荒前必须要先将这些荒草烧掉,而在大范围烧荒前要烧出一条防火道。烧防火道就是在预定地点烧出一定宽度的地带,等到烧荒时候火烧到这里的时候,因为事先已经烧光了荒草,火到防火道这就熄灭了!不会引发森林火灾。这里没有路,哪怕只是一条小路也没有,徐连长带领战士们在密林里开路,那时候没有测量仪器,也没有机械,只能凭着眼睛看,凭着手中的镐和锹,斧子在密林中砍开一条简易的土路。在一九六八年的三月份,四师的二十四连和十一连渡过嫩江开赴这片荒原。十一连的连长就是我在北大荒的八千三里面提到的大胡子连长。渡江时候虽然江面还没有化透,但是江面上已经有许多水了!大卡车走上去压的江面上的冰卡卡响,阿姨左右搂着两个孩子,看着车轮下面的水,听着冰面卡卡的响声,心里特别害怕,想到这要是掉进江里,我们娘仨就完了!心惊胆战的总算渡过江了!部队过江后的第三天江面上就不允许再走了。过江后汽车不能走了!只能坐拖拉机,阿姨带着两个孩子和简单的行李坐上一辆拖拉机,拖拉机慢慢的穿过这片密林,路上到处都是砍伐过后留下的树桩,拖拉机有几次险些翻了,一个装着小座钟的洗脸盆一下扣在拖拉机上,小座钟被甩出去很远,阿姨心疼坏了!还好小座钟经受住了考验,安然无恙。

        到达先头部队事先选好的地方驻扎下来,没有房子,部队住在帐篷和用桦树桩 桦树枝搭的地窝子里,老连长的家是一个帐篷,搭在离连队二十米远的一个小山包边上,帐篷里用桦树桩和粗些的树枝搭了一个简易架子,一个箱子放上去,再把那个小座钟放到箱子上面,这就是家了!当多少年后阿姨和我说起这就是家了这句话时候她哭了!

当年的小座钟,它见证了半个多世纪的岁月。

年轻时候的老连长

老连长的结婚照

二00七年结婚五十年纪念

  在这样的家里住了两个晚上,到第三天的晚上一阵大风掀翻了帐篷,两个孩子睡梦中惊醒 吓得哇哇大哭,放箱子的桦树架也倒了!箱子和小座钟都摔在地上,阿姨搂着两个大哭的孩子掉眼泪。那天晚上老连长和战士们烧荒去了!站岗的哨兵听见她们的哭声,找来两个战士,把帐篷重新搭好,周围用泥土压上,娘三个才又睡下。早上老连长回来了!阿姨哭着说晚上的事情,老连长安慰说: 现在条件艰苦一些,以后会好的。

要开荒种地必须要先将地面的草烧干净,老连长带领战白天晚上不停的烧荒,老连长把裤脚,袖口用绳子扎上每天早出晚归出去烧荒,回来后脸上黒黒的,身上也是一身黒灰,阿姨问他为什么总是这样,老连长说,烧荒的时候下风口危险,我不能让战士们去下风口,因为老连长每次都是在下风口,所以天天脸上身上都是一层黑灰,

这就是老连长。阿姨带着两个孩子随军,虽然部队条件艰苦,可她不忍心把老连长一个人丢在这里,她选择留在老连长身边,照顾老连长。这就是铁道兵,这就是同样为祖国的铁路建设付出一切的铁道兵家属。

这里的条件异常艰苦,可是干部战士并没有先去解决自身的生活条件,而是投入到紧张的开荒战斗中,英雄的铁道兵恳荒者们让荒芜的北大荒有了人烟,隆隆的拖拉机声唤醒了这片沉睡了千百年的荒原,到当年的五月份连队开恳出了八千三百亩土地,从此这里有了名字,八千三,这个名字沿用至今。那年,种麦子已经过时了!八千三百亩土地全部种上了大豆。

连队没有房子住,冬天是不行的,连队开始自己盖房子,盖房子用的建材都是用火车从很远的地方运进来,部队经常半夜三更起来去火车站卸砖,石头,水泥,连长总是身先士卒,干在前面,和战士们一样抗水泥,搬石头,一直到六九年才住上房子。

       一九六九年底我们到八千三时候,虽然已经有房子住了,可条件依然很艰苦,没有水,没有电,连队打了一口很深的井,可打上来的水是黄的,上面还有一层油珠似的东西,根本不能用,连队吃用的水都是拉水车从营部送过来,冬天也去连队附近的小河里刨冰回来化水用,到了春天小河里没有冰了,那条简易土路雪化了翻浆,车进不来,几天送一次水,只能保证炊事班做饭用,几天不能洗脸是经常事,而这时候又恰好是春播的时候,每天刮风,天气干燥,我们也学老连长的样子,把裤脚和袖口用绳子扎起来在八千三的土地上耕种着,压地,耙地,站在播种机上种麦子,大豆,晚上回来身上全是土,可也没有水洗,有时候全班只有一盆水,那一年我们没有洗过一回澡。

      这里也没有电 到了晚上连队自己用柴油发电机发电,熄灯号响过,连队一片黑暗,如果没有月亮的时候,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啊!那时候草原上还有狼,吓得我们晚上不敢出去。连队吃饭不但没有凳子,桌子也没有,开饭时候全班围着一个菜盆鸡啄米般吃完一顿饭。我们远离家乡,远离父母,面对艰苦的环境,不熟悉的战友,劳累的农活,非常想家,晚上熄灯后趴在被里偷偷的哭,早上起床又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 ,拼命干活,生怕落在别人后面。比我们稍晚一些又来了两个连队,驻扎在我们连的里面,他们也是没有房子住,可是冬天了,不能盖房子了!但是一个冬天都在备料,所以六九年的冬天我们到八千三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卸砖,到第二年,那两个连队开恳出了三万二千亩土地,同样,那里也有了名字,三万二,同样,也沿用至今。

英雄的铁道兵恳荒者们用一锄一镰让这片黑土地结出了累累硕果,而因为有了我们这些美丽的姑娘们,让这片黒土地有了欢快的笑声,从此有了彩虹般的颜色。

老连长对我们的到来非常高兴,有时候晚饭后会到我们排看望我们,问我们家是哪里的,多大了!家里来信了吗?谁哭鼻子了!这个时候我们总是特别高兴,围着老连长听着如拉家常的话语,心里总是很温暖,是老连长给了我们父爱般的关心,让我们少了一些想家。我们也为连队带来活力,那时候每个连队都有宣传队,每逢节日的时候都会排练一些节目在晚会上演出。可也不外乎就是快板书,三句半的,我们连排的是"红灯记"  中的" 痛说革命家史" 一场,很受欢迎,不但在部队演出,还去部队周边农村演出,这让老连长很高兴。

       时间长了,我们对老连长的了解多了一些,,经历过炮火硝烟洗礼的老连长特别能吃苦,每到连队生产任务繁忙的时候 总是早出晚归,特别是夏天夏锄的时候,早上三点半就下地了!晚上我们收工后老连长还要地头地尾检查一遍,看看机械有什么问题,和连里面的干部研究第二天的工作,到黒天才回来,孩子早已经睡了!即使家属和孩子都在连队,可有时候孩子也好几天看不见爸爸,有一天老连长的儿子看到战士们已经收工回连队了!对他妈妈说: 叔叔们都回来了!怎么爸爸还不回来呢?我想爸爸了!阿姨听着孩子的话,即心酸,又心疼老连长,也和孩子一起掉眼泪。铁道兵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在一个地方驻扎总是很短时间,而且都是在条件很艰苦的地方,那里没有学校,所以铁道兵的孩子到上学的年龄都不能和父母在一起,老连长的大孩子也是如此。我们去时候他的大孩子也回老家上学了。那时候我们班一个叫赵玉萍的战友,她的父亲是铁道兵三师的,刚好那时候三师在修嫩林线,她父亲有时候会来连队看她,这让我们羡慕不已,可她从小就在郑州姥姥家长大,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她的性格又很腼腆,所以看到父亲时候特别生份,不敢抬头看父亲,她坐在大通铺的一边,父亲坐在大通铺的另一边,她父亲对她说,玉萍,你叫一声爸爸吧!只叫一声,她的父亲多么希望听到女儿的一声爸爸啊!可赵玉萍的头却始终不敢抬起来,没有叫一声爸爸。最后她的父亲只好一边流泪一边走了!她父亲刚刚出去,赵玉萍就趴在她的铺位上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 俺也知道俺爸对俺好,可俺就是不好意思。看着满怀对女儿疼爱的父亲伤心的背影渐渐远去,看着大哭的赵玉萍,我们也哭,为赵玉萍难过,也为自己难过,什么时候才能看见自己的爸爸妈妈呢?

八千三的老连长

  战士们每天在地里劳作,衣服坏的很快,战士们自己又补不好,老连长看见了!就对阿姨说: 战士们年纪小,出来当兵不容易,你给他们补吧!六八年老连长去北京参加四好连队会议,走时拿走了家里全部积蓄,买回了一台燕牌缝纫机,这样给战士补衣服就更快了!阿姨承担了为全连一百多战士补衣服任务。刚开始还记得是谁的衣服,后来人多记不住,就告诉战士们在自己的衣服兜里放上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一九六九年九月,阿姨生小女儿时候大出血,输了一晚上血才醒过来,身体十分虚弱,到第三天,因为修水库需要做一些旗帜,可没有人会做,老连长把做旗帜用的布料拿回家让阿姨做,阿姨只要坐起来头晕目眩的,老连长说,你慢慢做,阿姨做一小会头就趴在缝纫机上休息一会,刚巧这时候上级领导来连里检查工作,通信员把这件事情向领导说了!领导听后把老连长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说你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 命令战士把布料取走,阿姨这才松了一口气。阿姨还是编外指导员,战士有了什么心里话,都爱和她说,没有吃饭的,给做吃的,告诉战士要吃饱,否则没有力气干活,谁病了阿姨给擀一碗面条,多少年后连里的战士打电话还说当年吃过阿姨擀的面条,可阿姨早已经忘记了!老连长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他带领的连队每年都是四好连队。还让自己的家属在那个艰苦的环境中尽自己所能帮助战士,无私付出,让人敬佩,阿姨,您就是八千三的红嫂!

八千三的红嫂

老连长家的缝纫机

  春天雪溶化了!我们在广袤的黑土地上播下了希望的种子,很快小苗出土了!一年中最累的夏锄开始了!连队种了几千亩大豆,那时候种地不用化肥农药,大豆从出苗到收割要锄三遍草,北大荒肥沃的土地即使不上肥小苗也长的非常好,可草也不示弱,大有超过小苗的架势,我们要和草抢时间。我们每天早上三点起床,三点半扛着锄头下地,北大荒的太阳特别勤快,每天三点钟起床的时候已经一人多高了!晚上八点钟还赖在天上不走,我们气的恨不能早上给它打回去 ,晚上拽下来藏起来,可怜的我们,只要太阳在天上就要去地里干活。每天三顿饭都在地里吃,饭主要是高梁米饭,高梁米是那种煮出了又红又硬,而且有些涩的小粒高梁米。炊事班煮好饭后装在大桶里,放在老牛车上往地里送,可北大荒实在太大了!从炊事班走到地里要很长时间 高梁米饭早已是又凉又硬,吃过饭后没有热水喝,吃的我胃疼 直到现在我也不吃高梁米饭。锄地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了!在地里晒一天,又要锄几亩地,体力消耗很大,真是又累又热又渴,虽然连队每天上下午各送一次水,可大豆地太长了,一垄地就是二亩半地,往往是水没等到眼前呢就没了!只好渴一天。有一次我实在太渴了!看见垄沟里有一些雨水,上面还有几个小虫子,可也顾不得了!把小虫子往边上拨了拨,喝了几口垄沟里的水。

       每天都是这样,感觉很累,锄地时候上下午各有一次休息时间,我们只要听到休息的哨声响了,把锄头往垄沟里一放,自己也顺垄沟躺下,实在太累了!这时候老连长总是拿个小棍,挨个垄沟战我们,让我们起来,当时不理解,现在想想,我们干活时候出一身汗,躺在潮湿的地上,一定会生病的,老连长的良苦用心,让我们记一辈子。那些从农村来的男兵说我们是資产阶级娇小姐,可我们这些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十几岁的女孩子们却偏要和他们比着干,锄地时候为了赶时间,下小雨也不休息,黄胶鞋进去土,再灌进去雨水走起路来一滑一滑的,影响锄地,我们干脆把鞋脱下来,系在腰间,光着脚锄地,这让那些男兵对我们刮目相看,很佩服我们,再也没人说我们是資产阶级娇小姐了。到锄第三遍草时,大豆秧已经半人高了!进去后闷热,而且大豆秧又特别剌人,胳膊上,手上全是小口子,让汗一蛰很疼,可我们是铁道兵的后代,我们的身上流着军人的血液,虽然我们不是军人,可父辈铁道兵面前无险阻的精神已经深深溶入我们心中。没有我们克服不了的困难,就是凭着这种精神,无论做什么,我们从来没有落后过。

       老连长看我们这样能干,十分高兴,可也很心疼我们,那时候连队条件有限,也没有办法照顾我们,恰好那时连里的一头母牛生了一头小牛,牛妈妈奶水很足,小牛吃的很饱,长的非常快,金黄色的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老连长晚上把小牛和妈妈分开,省下小牛一晚上的饭,早上我们可以喝到小半桶牛奶,可不久后的一个晚上狼来了!吃掉了小牛,牛妈妈伤心的不吃不喝围着小牛遇害的地方跑了一圈又一圈,这让我们心里十分愧疚,直到今天我仍然忘不了那头小牛和悲伤的牛妈妈。

       夏天的时候我不仅感觉很累,还总是感觉饿,虽然饭大多数时候是高梁米饭,菜也永远是土豆,大头菜,萝卜和粉条,肉也很少有,可吃饭时候我还是尽量多吃,可过一会又饿了!这顿饭吃完一会又盼着下一顿饭,夏锄时候很累,连领导也是想办法改善伙食,让战士们吃的好一些,可也就是多蒸几次馒头,偶尔会炸一次油饼,我曾经一次吃下五个馒头,外加两小盆粥。只要是吃的,绝不放过,秋天割大豆时休息时我们拔几棵豆秧点着火烧豆子吃,火灭了,豆子烧的半生不熟的,我们在火灰里捡豆子吃,老连长过来了!我们赶快用土把火灰盖上,装作没有事的样子,可我们满嘴的黒灰早已经曝露了一切。

       那年我们连种了许多绿萝卜,萝卜长的很好,大半个绿绿的身体钻出地面半尺高,当地人把这种萝卜叫" 绊倒驴" 。秋天连里派了一辆拖拉机拉着我们去收萝卜,回来时每个人都偷偷拿两个萝卜回来,晚上熄灯后,拿出萝卜开始吃,宿舍里一片咔嚓咔嚓吃萝卜的声音,仿佛是兔子窝。

北大荒的夏天非常美,草原上开满各种颜色美丽的花,有红色的野百合花,紫色狼毒花,黄色的是可以采来吃的黄花菜,我喜欢红色的百合花,它开在草原上是那么显眼,像一个红色火矩很远就能看到,我每天都会采几枝好看的花放在枕边,那几朵小花虽然不是雍容华贵的样子,可它们不畏惧北大荒的严寒与冰雪,在短暂的北大荒夏日里开的依然灿烂,给北大荒的恳荒者带来快乐,谢谢你了!美丽的花。           

       夏天很快过去了,北大荒的秋天来了!来不及休息,马上又投入的紧张的秋收,季节不等人,成熟的麦子不及时收回来,就会倒伏发芽,一年的辛苦就会付之东流,所以机械和人昼夜不停的抢收,我那时一天能割三亩多麦子,割大豆时手上全是小口子,晚上手肿的很厚,十个手指头伸不直也握不拢。连里领导总是手里拿着镰刀各排查看着。记得那时候徐连长只要走到我们排,看到哪位战友力气小割不动了,就会拿起镰刀在垄中间割一大节,让体力小的战友能够轻松一些。,平日里和我们接触也不多,但是徐连长特别能干,在连里大家都叫他" 老铁牛" 徐连长转业回地方后有一次体检才发现腰锥有一处陈旧性骨折,可他自己居然不知道,这就是有着钢筋铁骨般的铁道兵。

许连长结婚照

徐连长一九六0年在铁道兵绵阳学校学习时候留影

徐连长身后是八千三那片热土

徐连长在十一连

我们记忆中的徐连长

  大豆割回来了!堆在场院像一座小山,我们白天晚上两班倒脱粒,白天还好,晚上气温已是零下四十度了!即使再累也不能停下来,只要停下来,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让冷风一吹感觉要冻上了!大豆一百八十斤装一麻袋,我们两个人抬起就走。冬天装满大豆,面粉的一列列火车驶向天山南北,东海之滨,西南边陲,林海雪原,给在施工第一线的铁道兵各师送去给养。虽然我们没有铺过一条铁轨,可那长长的铁轨连接着铁道兵战友的情深意长,那一颗颗道钉也饱含着我们的汗水与泪水。

       在一九七0年底我们听到一个消息,那就是我们所有的知青都要走了!去哪里不知道,那几天老连长很难过,他到我们排看看我们这个,看看那个,伤心的说: 我家红灯没人传了!过了几天,我入伍当兵和班长叶玉茹调往别处。其他女知青则去大连卫校学习,据去大连卫校的战友说,老连长一直把她们送到学校,这让她们很感动,也让其他连队的人羡慕。

          一路走着,一路想着,虽然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却仿佛就在昨天。

          四月一号中午我驱车赶到老连长的家乡滨州,老连长的女儿和儿子在小区外面等侯我,老连长的女儿告诉我,半个月前告诉老连长当年八千三的知青要来看望他,很是高兴,虽然老连长身体不好,好多事情已经忘记了!可他记得我们,他对女儿说,她们要来看我,我要刮刮胡子。知道我们快到了!让家人扶着坐到院子里等我们,老连长看见我们非常高兴,用他温暖有力的手紧紧的拉着我们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老连长已经八十五岁了!阿姨也是八十多了!老连长的家庭是一个四世同堂的幸福大家庭,四个儿女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对老连长和阿姨非常孝顺。

幸福一家人

      老连长和他们的重外孙女,小姑娘非常可爱,只要你一看她就会对你笑,每次来太姥爷家都会先去和太姥爷握手,然后再去玩,太喜欢她了!祝小姑娘天天快乐,健康成长。

  老连长的家人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午宴,中午上班的家人回来陪我们共进午餐。席间,老连长说欢迎我们,我们来看望他,他非常高兴,让我们多喝酒。老连长的家人说,半个月前知道我们要去,家里人给老连长念我写的" 北大荒的八千三",老连长沉封的记忆阀门打开了!他说: 那个大胡子连长是我呀!我对老连长说,你当年送走的李铁梅回来看望你了!虽然我们已经是李奶奶了,可从来没有忘记老连长。当年在那个艰苦的环境中,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们这些十几岁离开家的女孩子父辈般的关心,度过了那些难忘的岁月,我们一直记在心里,当年我们年纪小,不知道伤离别,也没有说声谢谢,今天我们来就是要当面说声谢谢,虽然这声谢谢迟到了四十八年,可这是我们发自肺腑的最真挚的谢谢。

       我们和阿姨一起回顾了那段艰苦的岁月,其间,阿姨几次哽咽流泪。阿姨说,在八千三时候老连长不止一次说起我们那么小远离父母到北大荒从事这么劳累的农活真是不容易,也很心疼我们,可那时候连队条件有限,没办法给我们更多的照顾,只能在精神上鼓励我们,给我们尽可能多的关心。阿姨说,这些年老连长一直没有忘记我们,总是拿着那张合影照片指给家人看,说着照片上每个人的名字,让家人想办法找到我们,有一阵子老连长听说我们去了泰安,曾让家人找过,可没有消息,这让老连长很失望,如果找不到我们,将是老连长一生的遗憾。阿姨高兴的说,没想到,四十八年了!你们还记得老连长,千里迢迢的来看望老连长,你们是重情重义的人。我告诉阿姨,我们永远是八千三的李铁梅,不管走到哪里,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永远忘记不了八千三那个关心我们的老连长。

和老连长在一起

与老连长家人合影

  老连长的家人陪我们游览了美丽的滨州,滨州是一个美丽的地方,街道整齐干净,到处都是满眼的绿色,街边开着好看的花,黄河从这里流过。

美丽滨州

黄河夜景

       就要走了,分别的时间太长,相聚的时间太短,看着曾经那么能干的老连长躺在床上,心里很难过,我对老连长说,多保重,身体好了!让儿女带着去八千三的李铁梅家走走,老连长高兴的说,好,好,明年你还来啊!

       临行时 ,和老连长的家人依依惜别,祝愿老连长早日康复,祝愿老连长的家人好人一生平安。

依依道别

  告别了老连长一家人,我又驱车去烟台牟平看望徐连长。当我到徐连长家时,徐连长夫人早已准备好一桌丰富的家宴,徐连长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中等个,不太胖,言语不多,,当年是徐连长和另外一个副连长带领两个排先去的八千三,比我们吃的苦更多,在八千三时候徐连长和我们知青接触不多,总是很严肃的样子,但是特别能干,不管什么工作都是做在前面,从春种到秋收天天在地里,早上出去,晚上很晚才回来。他用自己的行动带领全连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徐连长看见我很高兴,我们一起回忆了在八千三的日子,对徐连长给予我们的帮助表示感谢,我们分别了四十八年,再一次见面,徐连长七十八岁,我六十四岁,历史的长河带走了许多过往,可八千三的记忆却历久弥新,那一件件往事沉在心底,永生难忘。临别时候,徐连长和夫人送我到楼下,互道珍重,祝徐连长和夫人晚年幸福 身体健康。

       黄指导员因为住在腾州,路途较远,没有去看望,很遗憾 ,祝黄指导员身体健康,一切都好。

与徐连长在一起合影

  在人生的长河中北大荒的日子并不长,只有三年半的时间,却让我终生难忘,那里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二0一六年六月我和战友回到了嫩江,回到了八千三,当我的双脚再一次踏上那片黑土地时 心情无比激动,四十七年前,那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来到你的身边时,你用呼啸的北风迎接我,用冰冷的雪花亲吻我,我的眼中满是迷茫,在这片黑土地上有我的汗水和泪水,当我离开你时,我已经是一个坚强的解放军战士,眼中没有迷茫,心中没有彷徨,我的芳华在北大荒的冰雪中绽放。北大荒我回来了!我知道,这是我与青春的再一次拥抱。

       今天的铁道兵嫩江农场是中储粮北方公司,公司领导戴传雄总经理对我们到来给予热情接待,他说: 我们是农场的功臣,没有我们,就没有农场的今天,让我们很感动,谢谢农场的领导们。

       第二天,农场领导安排办公室主任陪我们去八千三,去往八千三再也不是当年的土路了!全部是高速公路。原来的巴彦火车站已改为红彦火车站,嫩江农场巴彦二分场现在是中储粮五场。我们在时候的营房已经全部拆掉了!盖上了漂亮的楼房,这里通了电和水,那个小山种了许多树,山上仍然开满好看的花。农田作业已经全部机械化,几千亩的土地只有二十几个人种,进口的大豆收割机一天能收割一千多亩大豆,而且是直接脱粒,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辛苦了!祝愿农场越来越好,年年都是丰收年。

北大荒的经历是我一生的财富,我人生的航船从这里起航,北大荒的风鼓起我航行的风帆,让我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坚信铁道兵面前无险阻,永往直前,迎接一个又一个艳阳天。北大荒晶莹剔透的雪花荡漾了我的灵魂,让我内心真诚善良。

       在北大荒的风雪中,我集结在八一军旗下,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从此,我有了当兵的历史,有了当铁道兵的历史,这是我一生的光荣和骄傲。

       北大荒,我的北大荒,今生再也忘不掉你!

我一九七0年冬天在八千三

一九七二年冬天在嫩江

作者:褚丽君,1969年9月从四川绵阳铁道兵学校去铁道兵嫩江五七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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