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母亲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2-05-27 19:24:01

怀母二题     王慧骐

                               



没有围墙的学校

 

亲在那所乡村中学呆了有十几个年头。时间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当时的校舍比较简陋。教室与教室间的隔断,像是用毛竹片将几层芦席夹紧,外面糊了一层黄泥。因此课堂里的喧闹几乎是可以打通的。


两排一间挨一间的教室门前,有不多的几张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子,泥瓦工的手艺看来欠些,台面上几处凹瘪一下雨便会汪水。孩子们在上面打球也只能是捡个乐子而已。


校四周没有围墙。学生出了教室跑不多远,便是成片的农田。远远地能望见他们的大人插秧或收割中的情景。贴着教师宿舍的那条路,两边栽了不少的树。树有些年纪了,腰身看上去已蛮粗。再往前去,是一只显得颇精神的池塘。夏季来临,满塘的荷叶铺展开来,沁出一片凉意;入夜后,那蛙声前仆后继地响着,使学校变得格外的幽静。


象中那时候经常停电,母亲在宿舍里批改学生的作业,会时常借助煤油灯的光亮。有时觉得亮度不够,把灯芯捻一捻,那火苗突然窜上来,好几次燎焦过母亲额下的发丝。


亲是个英语老师。那些年一些主课都很难上好,更何况英语了。农村的孩子觉着学这些一点用没有,所以上课时便各干各的,秩序也就差。母亲心犹不甘地出力喊了,但大多无济于事。她也只有对几个靠着讲台近些或稍有兴趣的学生尽点心了。若干年后,有两位当年的学生专程乘了车来家中看她,说起母亲那时教书的艰难,师生几个都有点忍不住地擦了眼泪。

我十来岁的光景,曾几次随母去那所校园小住,因此那些影像会时常浮现于脑际,而始终挥之不去。

 

   题一幅旧照

 

应当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母亲穿了一件极普通的府绸短袖,那衣衫至少穿了有几年,原本蓝茵茵的色彩已被洗得很淡了。她端坐在那张朝南的平时有阳光洒进来的书桌旁,桌面上摆放着父亲关于植保机械的书稿。母亲的钢笔字几十年如一日的清秀,娴静。她退休后的好多时光就这般在为父亲默默誊写书稿中度过。


片里的母亲,眉宇间似有若无地流出一点浅浅的笑。头发留得不是很长,惜已基本花白。这方面母亲遗传了她父母的基因,约莫50岁上下头发就渐渐往白里走了。


亲那淡淡的笑容里,分明传递出一种随遇而安的自足与温婉。她大半辈子生活的地方并非自己的故乡,为了家和孩子她选择留在了这座城市。几十年里经历过不少生活的周折,包括在几处乡村学校较长时期的逗留和辗转。但母亲的生活态度一直都是达观且积极的,平日里很少听到她向谁抱怨过什么。


一天,母亲投向镜头的目光,除了一份快慰,感觉还有一种让人心酸的坚定。母亲一生养育过八个孩子,体能的透支不言而喻。到了晚年,她不仅消瘦,骨质疏松症也相当严重。尽管出门行走总小心翼翼,但还是让人骑车给撞了。骨折了的腿脚被敷了石膏,吊了牵引,可病榻之上,她却能强忍疼痛,自寻其乐地哼唱年轻时学来的京剧《萧何月下追韩信》等唱段。


亲离开我们快二十年了,这幅旧照摄于她70岁那年。事先并无什么准备,爱好摄影的妻子(她和我母亲一直相处得很好)在我们回乡的那天下午,近乎神来之笔地抓拍了这个镜头——把母亲最真实也最传神的形态留下了这个世界。我为此感激我的爱人。



 

我的母亲    周爱霞



的父亲姓周,在村里排行老四。大家都称他四叔。母亲姓胡,名叫改芝。嫁给父亲后,大多人都不知她的真名,大家都叫她四婶。


亲属牛,今年七十岁。身材高大。一米七二的个头,最瘦的时候也一百七十多斤,她走路咕咚咕咚地都带风。从现代人的标准看,算不上美女。母亲,不识字,可在农村,绝对是种田的“好把式。”有一次,去姥姥家走亲戚,无意间,看到相框里有一张母亲年轻时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母亲二十岁左右,身材高挑,圆脸,短发,长裤,很是清秀。


她二十四岁时,嫁给小她两岁的父亲。父亲兄弟姐妹七个,大姑结婚不久生了病,年轻轻地就去世了。听说,二伯父在小时候在河里洗澡淹死了。只剩下大伯父,三伯父、父亲二姑和三姑五个兄弟姐妹。


么大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实属不易,爷爷很早就把家给分了。因为宅子不够,父亲就暂时住在别人家的空闲的房子里。母亲和就像不知疲倦的老牛,不分白天黑夜的干活。白天下地,晚上在微弱的油灯光下纺花织布,我呢,坐在床边等着到生产队加夜班的父亲。听到“吱呀——”开门声,我大步迎上去,父亲手里捧着热乎乎香喷喷的油饼。他干了半夜的农活不舍得自己吃,拿回家和我们一起来分享。望着黄澄澄的厚厚的油饼,我努力咽着口水,母亲忙从中间撕下一块,我把油饼塞在嘴里,油饼的香味顿时溢满了口腔、头顶、脚尖,最后达到到每一个细胞。我敢说,那时我吃到的最美味的膳食。直到现在,那夜的油饼的香味仍萦绕在我的脑海……


了尽快回到自己的家,父亲要了一块紧靠着村口大坑的宅基地,这块地没人要,母亲认为坑边很容易发大水,这样的房子不牢靠。父亲说,我们可以把坑周围垫起来,这样呢,宅基地比别人家的还会大,另外,大坑内还可以栽上树,这样风景也好。


一年,母亲把家里的麦子都卖光了。他们从几十里外的集市上买来了木头。冬天,他们就用小推车来把宅基地周围的坑慢慢垫起来。母亲用绳子在前面拉,父亲在后面推。整整一个冬天,他们两个就吃着窝窝头,把一亩三的宅基地全部整得平平整整。


二年春天,在村西头建起了第一家浑砖的房子。红红的砖瓦无论谁看到都会赞叹不已,羡慕不已。


了这样的房子,父亲母亲更加卖力地侍弄自己的田。别人家锄一遍,他们非得两三遍。为了积肥,父亲很早就起床,到外面拾粪,母亲就在家里做饭。


亲是个大手大脚的人。缝缝补补更是粗针大线,对收拾家没有概念,家里的细活很少做好。她做的饭菜是乡下最简单的做法,什么南瓜粥、面疙瘩、面条、糊涂(玉米粥)、疙瘩汤……对于比较复杂的饭菜,包子、卷卷、面条就很少做。做出来不是咸就是淡。蒸出的馒头,因为太急,大多是不熟的。一次,过年炸丸子,她先倒一碗水,然后放进两碗面,发现面多了,再加水,水又多了,再加面。最后,炸出来的丸子整整两大锅。


亲做得最好吃的就数豆什的了。豆什是我们那个地方的特产。三伏天,先把豆子煮熟闷一晚上,第二天用麻叶铺地,报纸盖上,放在阴凉的地方,等它们发酵长绿毛,掰碎放入茛瓜(鲁西特有的一种瓜),加上盐、花椒、大料、姜、蒜、花生米,密封后静等半个月,就可以吃了。刚做出来的豆什,放上葱花,油,在大锅里炖,开后,咕嘟咕嘟地冒着香气,拿一个馒头,掰一块直接蘸入碗中,酱香油香,花生香,还有瓜香混合在一起,让你欲罢不能。每到蒸馒头炖豆什,筐里的馒头都下了一大半。


其这样,母亲更愿意在田间耕作。对于田里再脏再累的农活,她都不怕。每到夏天割麦子,我们家总是第一家动镰。半夜,母亲总是早早地准备起来,早饭做好后天还不亮,才把父亲叫起来,告诉我们在家乖乖地。他们就出现在田间地头,伴着星光,一前一后猫着腰比赛割麦。天亮时分,麦子已经放倒一大片……

来,家里做饭的任务就摞在我的肩上。经过多次的失败,我终于做出了全家吃得下的饭菜。


学一年级时,春天,有一天放学回家,看见路旁七彩的野花开得正艳,我一边唱,一遍采,不知不觉,天快黑了。我突然大便急了,憋不住,看到周围一个又一个的路人经过,无奈只有拉在裤子里了。我兜着一裤兜的屎,一扭一扭地回了家。


亲闻到,一边骂一边烧水,给我洗了,擦干净了,让我围着棉被坐着。接着就给我洗裤子,嘴里嘟嘟囔囔地数落不停。这件丢人的事,母亲从来不遮掩,特别是到后来我在叛逆期和她闹别扭的时候,她就拿这件事来压我,说起来现在还后悔。


亲重男轻女,她最喜欢儿子。随便他吃,只要弟弟想吃什么,母亲就给他做。家里做顿改样的饭菜,鸡蛋羹、鸡蛋饼、肉、水果,这些好吃的,都是弟弟一个人的,我们只有看着的份。刚开始,也不服气,一直说男女平等,现在就连家人都这样对待,和他们理论,每次母亲的回答都是毫无理由。心里的委屈只有自己来承受。后来,习惯了,也不争了。


和母亲恰恰相反,母亲最爱干农活,而我却最怕的却是农活。也不知咋地,一到地里我就迷糊。一次,田里庄稼浇水,要我去看水。我顺着水流把铁锹放在溪流上,一路欢歌。母亲从远处走来,大喊,那么大的口子你不去堵,还在这里唱花舞叫的。她几步跨过溪流,拿起铁楸狠命往田里挖土,几锨下去,豁口堵上了。母亲的大半截裤腿也湿了。从此我才知道到底看水不是观察水,而是堵口子。


有一次,我放暑假回家,我几次要求去田里帮忙。母亲说,这几天没事,你在家呆着吧。暑天热得像蒸笼,在家里更感觉一丝风也没有,实在是无聊至极。我偷偷来到棉花地,看到满地的棉花叶绿的发亮,绿的发黑。想起,小时候,母亲告诉我,在枝桠间的是杈,它是不结果子的,要把它掰掉。既然来了,就帮着母亲收拾一下吧。我费力地拨弄着棉花杈,凡是枝桠下面的都被我掰得干干净净。


“哎呀,你这是干啥,把棉花枝全部掰掉了。只剩下叶子,这棉花还长棉花桃吗?这都废了。”母亲愤怒地扬起地上的棉花枝,开始骂起来。


来想着帮忙结果搞成这样。我更不敢下田了。父亲也在一旁帮腔,说我拿锄头的架势就不对,反正我一到田里,什么都不对了。


暗暗发誓,一定要离开这地狱一样的农村,对母亲也没有太好的印象、我总觉得,她没有我看到书本上的母亲伟大。也没有人家母亲的温柔。她给我的印象脾气暴躁,又重男轻女,从来没有为我着想。


到有一天……


突感不适,经过一算,已经到了预产期。婆婆家为了省钱,把我送到不要钱的社区卫生室,谁知,在那里三天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挂着水肚子就痛,停下,就没有任何症状。后来,就回到家,给母亲打了电话,母亲坚持去县人民医院,在母亲的坚持下,我到了医院,医院只剩下老公和母亲。母亲找到当院长的哥哥,很快给我做了检查,医生说孩子很危险,建议马上住院。挂上水不到两个小时,我疼痛难忍,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一声不吭,一会儿,坚持不住,晕倒了。母亲看到后,赶紧跑向院长哥哥家,可能太急了,也可能腿软,母亲一米七的个头,一百七十斤的体重,就这样重重地摔倒了。后来,在医生的努力下,我顺利产下可爱的儿子。对母亲的偏见也渐渐消除了。随之而来的是对母亲永远的愧疚与感激。


亲在他五十岁那年,一句话没留下,走了,这个家都落在母亲的肩上。在那一刻,母亲一下老了十岁,说话声音再也不像以前的洪亮,腰板也似乎没有之前的挺直。我们为了生活,也渐渐离开了老家,和母亲见面的日子不多,每次回家,都感觉母亲白发多了。皱纹更深了。原来走路都咕咚咕咚带风,现在脚步也软了。都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苦。


眼又到母亲节。她今年七十岁。在这一节日,我想说:“谢谢你,我的母亲!”


首千秋岁,送给远方的母亲。


边村外,不见星儿绐,月儿魅,花儿馤,虫儿还耍赖,双影匆匆徕,田野里,风儿点点心儿槩,斛玉苍天赉。   露水浑身盖,腰勒紧,刀磨快,两人称比赛,不觉三遭闿,频感慨,当年光景谁仍在?

 


母亲的一些小事   张建林


亲节就要到了,几天之前,我就想,要写一点文字,但一直没有动笔,不知道如何下笔。


亲属蛇,今年七十七周岁,虚岁十七八了。我女儿也属蛇。我几乎天天写一点文字,当然,流水账一样的日记也算在内。但似乎很少写过母亲。只有写童年的时候,会写几句。


久前,准确地说,为了诗社公众号的征稿,我写了三首绝句,题为《致母亲》。写的之前,我想了下,我想,应该写点小事,小到没有什么价值的也可以,前提是真实,真情实感,这样的诗,也许写不好,但起码不是假的。


我的印象中,母亲没有做过什么大事。是的,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渔家妇女。我们家是渔民,祖父祖母是渔民,外祖父是渔民,但外婆是农民。祖父我没有见过,祖母有点印象,也很早就去世了。外祖父一个人看簖,在甘溪村旁的洋沙坑,那是大队的一个养鱼荡。关于外祖父,我似乎写得比较多。我们家虽是渔民,但没有在渔船上住过,一直在岸上。小时候,在陆家桥租了一间老房子。一家六口住在一起。父亲在大捕捞干活,母亲在蔬菜地工作。蔬菜地就在我们家旁边,只记得,种长豇豆、西红柿、茄子、辣椒等等,还有青菜、萝卜、大白菜、卷心菜,还有红薯、土豆。


来,母亲在大队食堂烧饭,我已经在上小学了。大队里有一个学校,两个老师。我七岁的时候,看见学校里在报名,可能是好奇,也去报名,但老师看了看我,问了我年龄,然后,说是太小了。我回家,叫我母亲一起去,母亲领我去学校,跟老师说了些什么,不记得了,最后,老师答应让我读书了。


为孩子多,兄弟姐妹有四个,加上生活比较困难,母亲的心情不是很好,经常会发脾气。我读书的时候,可能比较笨,字写得很丑,有些笔划多的字,写得很大。有一次,因为字写不好,橡皮擦了好几次,结果,方格薄擦出了一个洞。老师就狠狠地骂我,又到家里去告状。我在班上可能是最小的学生。那次,母亲好像没有责怪我。有时,母亲发火,那样子是很可怕的,她会把门关起来,然后,用扫帚把或者竹竿之类的东西打屁股。有一次,不知我做错了什么,不敢回家,就逃到外祖父那里去了。我们家离外祖父的鱼簖相距不是很远,大约三、四里路。


十年代末,母亲已经是中年了,她进了大队的电镀厂,当了班长,一个班组大约十人左右,或者七、八人。母亲是比较能干的,虽然不识字。五十多岁的时候她退休了。队办厂没有退休工资,那时也没有社保。


一直觉得母亲没什么变化,直到父亲去世以后,才突然发觉,母亲老了。头发白了,视力减退了,走路也慢了。她有胃病,还有风湿性关节炎。她一直住在弟弟家,很少跟其他老人接触,有时,会去看看老戏。吃了晚饭后,和别人一起,出去散步,绕一圈,回来睡觉。母亲胆小,一个人不敢走路,特别是晚上。一般情况,她很早就睡觉了。前一阵,我中午回家,偶尔会在路上碰到母亲,一个人在散步。可能晚上没有人和她一起走。


在想想,母亲在我小时候虽然打过我,但对我读书一直是很支持的。我初中毕业后,想工作了,为家里减轻负担,学校领导到家里来动员,做思想工作,于是,我读了高中,成为渔业村有史以来第一个高中生。这一点,应该是特别要感谢母亲的。如果不让我读书,也许,以我的智力,可能什么活也干不了,甚而至于,独立生活可能也成问题。父母亲让我读书识字,我虽然至今仍没有什么出息,但至少,让我从书中学到了很多到东西。


感谢母亲,是她使我成了一个或者半个读书人。对于她的母爱,却无法回报,这是很愧疚的。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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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建林    石爱芝    吴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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