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2-07-28 18:01:43


1日

雨后的热草长势凶猛。如火如炙喘息艰难的正午母亲在玉米地里除草。父亲对下学回来的我说:“去叫你娘回来歇晌。若不回,就说你大舅来了。”被骗回之后,母亲总是恼火。她的理由是,正午拔下来的草易被晒死,不会复生。又说:不热,真的,一点都不热。

遇事不肯退避,常常与现实正面交锋,豁出性命和自己死磕。已经离家多年,但在这一点上,我和母亲很像。

2日

懒得要命,偎在沙发上不想起来。越来越怕热。上楼梯时身体无比沉重,拖不动脚步。夜里胃口、肩胛说不出的难受,像幽灵一样在客厅里逛来逛去。秒针“咔嚓咔嚓”转了一圈又一圈,声音清楚响亮。窗户有了微光的时候勉强睡下,若干虚弱不堪的梦。

3日

梦到三姨夫,他拉出椅子在餐桌旁坐下,行动利索。倏然醒来,窗子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光。想,也许他是要离开了。上周见时他已三四天没吃东西,一支维持不了一霎。他口齿已经不太伶俐,但还清醒。遇到不喜的人,会闭上眼睛装睡。

   将近一年的守候,三姨已经疲惫不堪。她说:“一夜一夜不停地叫我,翻身,大小便,捶腿捶背,喊痛”。她说:“我三天睡了不到四小时,还不许别人替我。我不是不知道他疼,但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你快想法去和他说会话,我歇会。只要我在一边,他一刻也不让我闲着。”

 我抚着她的肩说:我明白。我去和他说。

 

  他躺在炕上,气息奄奄。

“很疼吗?”

 “疼。得了这个病就是要活活疼死的。我知道。”

 “能坚持就要坚持。我姨很累,你要心疼她。她若病了,就没有人伺候你了。”

   他辩白:“我是最不愿麻烦人的人。”

  “你是害怕吗?”

   他摇头:“不怕。从得这个病起,我就没有怕过”。

   我说:“是啊,人都一样,早几年晚几年,都是要到一个地方去的。有的时候我想,比起我姨,你是有福的,你生了病,有她照料你,但是将来她生病了,你就管不了了。”

“你姨是个好人,我欠她太多,只能下辈子还了。”

“确实如此。你年轻的时候吧,领着别的女人跑了,她还楞是等着你回来,抚养孩子,替你侍奉爹娘,可够傻的。还记得那时她用小车推两大罐水,走好几里地,腿都压弯了。好不容易现在日子好一些了,你又病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撺掇着她趁年轻另嫁人了——反正愿意嫁给你的人是排长队的。”

他眼睛亮了一下,脸上浮上经久未见的笑意,有一点点羞涩,“都是命给安排。我那年算卦说活到48,多准。”

他指指桌子上的药瓶。我问是什么,他说,安定片,你给我两片。

我倒上水,服侍他吃下去。他依然断断续续地说着,最后声音渐渐弱下来,睡着了。

药液一滴一滴缓慢地流入他的身体。他曾经俊气的脸浮肿发亮,头发稀疏软弱。

我并没有很深切的悲伤,只有对将离世者最本能的悲悯。但我多么盼他能健健康康地活着。那样,三姨就有所依,而不仅仅是在年轻时被辜负,中年时被利用,然后孤独终老。

4日

他曾是如此顽劣的孩子。屡屡被我耳提面命,仍嘻嘻哈哈,阳奉阴违。我从教室后门窄窄的玻璃里监视他。看到他课桌上光光如也,不停捉弄左邻右舍,会忍不住破门而入,冷厉地盯着他,他发现我,夸张地低下头,拿出书本装模作样地左翻右翻。

可是时间过得这样快。他长成了个子高高的偶尔有少许腼腆的男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和他说话的时候,需要使劲把头扬起来,才能看到他的眼睛。在吃饭的时候,他夹菜、倒水,照顾我。又和他的妈妈郑重地说:以后,我要好好孝顺你,还有孟老师。

反复听着他在微信上的语音:“孟老师,我想你了。”我莫名其妙地湿了眼睛。还有……一点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8日

侧卧在床上,忍不住眼泪。腾骕的脚步声来来回回,烧水、拖地,怯怯地往这边张望。我讨厌被看到软弱的样子,害怕她进来。可是她终于进来,靠我坐下,在我额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说:你现在要保持好心情,妈妈。我说:我没事,你出去吧。她“哦”了一声,起身往外走。我又说:我这阵子有点累,精神不起来,你玩你的,不要受我影响。她又“哦”了一声,带上门出去了

9日

 母亲社区的楼和二姨家一墙之隔。大清早听到二姨在窗户底下喊:芬,吃饭了。喊声好像来自隔年,一时恍若梦中。手擀面、土豆丝、葱花鸡蛋,半碗昨晚上剩的茄子。我把茄子全部扒拉到自己碗里,说:姨,你炒的茄子一直是这个味。初中三年借宿她家。她说:“那时,我生怕你放学回来我做不熟饭,你一拉脸我能吓死。”我说:我只记得你和姨夫打架,我给你俩分家,把你的被子和衣服都搬到我那屋去,拽着你和我睡,你还不乐意。

 姨夫坐在沙发上“忽忽”地吃着面条,嘿嘿笑了两声,似乎有些局促。我拿到高中通知书的时候,他说:你将来挣钱了给你姨买烧鸡,我能沾沾光不?

话音好像刚刚落地。我已经挣钱挣了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我的二姨从明眸皓齿勤苦健壮到华发满头疾病缠身。

那时她家里最重要的家具只有一个伤痕累累的木橱。现在她住进了社区统一的楼房,她耗费所有积蓄又借一部分外债买下的气派的二层小楼。但是内里破败空荡。最重要的家具仍然是一个橱子,碎了玻璃,张着黑洞洞的大嘴。

10日

木子美。当年那么轰动一时的人物,我竟然刚刚读到她。也许在提到她的名字和文章之前,必先要高调地与她划清界限,再踏上几脚,方能证明自己是正经女人。

我只是不着边际地想起被侮辱后自杀的一个小媳妇。穿过小村落久远的烟尘,我看到她在西向的大门口打苇帘,白色围裙上落满浅褐色的尘屑。事发之后,犯很快归案。但半年之后,她却吊死在牛栏的横梁上。我挤在气味浓重的牛栏里看见面目峥嵘的她。她的丈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是我听到他用不堪的字眼骂过她,看到自她出事之后,他终日如丧考妣的脸。前几日我见到他,灰白了头发驼了背,黑黑的脸上,满是深深的皱褶。而那个笑容温和的美丽的女人,早已灰飞烟灭。我想,当年,他哭什么呢?哭再娶一房媳妇不容易?还是觉得本该对身心俱损的她好一些?但是我无端觉得,他是盼着她死的,她自己死了,真真是恰到好处。是否有很多别人也这样想,心底的怜悯惋惜,抵不过她的苟活于世带给他们的耻辱。

我在想,如果她读过木子美的强悍,是不是会选择为自己活下去,而不是响应别人的期待死掉。

但毕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的木子美还不写这样嚣张的文章不做这样不羁的事。那时的她还是一个戴着红领巾的、三观很正的小女孩。

11 日

做红烧肉。带皮五花切成很大的块焯水。冰糖烧到呈深金色大泡,倒入肉小火翻炒。炒的时间要足够长。另外起锅,加入葱姜大料炖一个多小时。香而不腻,有一点点韧性。

   以前总是炖太烂,也上不好色。原来关键在于炒,加水也不能过量。

我其实吃不了几块,但喜欢做。觉得“红烧肉”这仨字让人感到喜庆。

不知为何在娘家火候总是把握不好。但是小妹常把我炖好的肉加入青辣椒和香菜剁碎,倒上汤汁,夹在馒头里吃。是真正名符其实的肉夹馍。

 

一滴滚油溅到了手背上,麻飕飕的。幸好只是很小的一滴。

12日

床垫来了,米黄锦面,质地良好。放在2米×2·2米的橡木床上。躺上去宽阔平展地像在草原上。

13日

凌晨两点。后面楼上还有一扇小窗孤零零地亮着。呕吐感渐渐减轻。去洗手间,一抬头看到黑而虚无的镜子里一张苍黄的脸,吓了自己一跳。惊魂未定地躺回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

困意渐渐上来。又熬过了一夜。

14日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是你身处困境之时,有人未取你分毫,却给了你涌泉。而你尚无足够的能力做同等分量的回报,又该如何?

15日

“我们忙于江河湖海,他们却囿于厨房和爱。”

16日

《12岁时的友情》

丽打电话过来,问我在做什么。我说,闲着。她说:我坐公交去你家门口的广场,咱说会话?

“好”。

 

她已经坐在石阶上等我,长长的彩虹裙摆散散地从石阶上垂下来。

闷热的天气。温吞的云朵。白色小狗在不远处跑跑停停,低头嗅闻地面,又翘首远望。寻了一处树荫下的石凳拉家常。一直是这样。从多年前重逢之后,就只说日常,不叙旧情。

其实,很多旧事我记得清楚。两个黑瘦矮小的女孩子,座位靠近讲台。写字的时候,胳膊肘常常相碰。她七科有四科考了第一,被奖励了五个本子。放学后有男生在她身后大声说老师偏心。她只是红了脸低头扫地,扬起很轻的尘土。

她跟我去看我家屋后那棵古杨树,一株两个人牵起手展开双臂仍合抱不起来的杨树。枝条蜿蜒曲折,像一条条黑色的蛇。风穿过黑油油的硕大的叶子,声如松涛,盛夏里,陡然有了稍带寒意的阴凉。四周有几个坟头。我一定和她讲过古树的传说,从小奶奶讲给我听的那些。

我也去她家里。是镇政府红砖红瓦的家属小院。我看到她蹲在地上,打开一个带小锁的木盒子,把零钱用小夹子夹起来,整齐地放好。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一个小孩子竟然也可以拥有自己的积蓄。秋后连绵的雨天,我的布鞋被泥水沤透,潮湿冰冷。而她有乳白色的小雨鞋。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世界上竟然不只有大人穿的黑色雨鞋。她的父亲来给她送饭,是油炸的金黄油饼,我又是第一次见识到,所谓油饼,原来并不只有里面浅浅抹了油的那种,而是真正用油炸过的,像油饼中的贵族。我回不了家的时候,她让她的父亲多带一些饭给我。她把金黄的油饼一点点地从正中间撕开,分一半给我。她的母亲是温和可亲的人,曾经和我的爷爷是供销社的同事。每次见到我,她总是问已经退休了的爷爷身体好不好,在做些什么。

 

初一上学期末,我转学;随后她转去更远的地方。

我回过以前的学校,给班里的女生都带了礼物。也有一份给她。但是我知道我找不到她,便只是在那个笔记本上写了她的名字,藏在抽屉里。我想念她。有的时候会怅惘伤感起来,即使我又有了新的朋友。我见到以前的同学就会打听她在哪里,然后根据她们给我提供的地址写信给她,从未有过回音。

 

上高中的第一天,教室里熙熙攘攘,我在角落里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漫无目的地张望,雪白的淡漠的四壁,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喧嚣人群之中,孤独和惶然慢慢涌上来。然后,我就见到了她。她站在教室里比较靠前的一张桌子旁,和一个女生说着什么。我刹那间惊喜无比,怕她会突然消失,急急地拨开过道上的人,跑到她面前。在叫出她的名字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已经不是那个与我齐头并肩的小女孩。她个子似乎凭空拔出一大截。扬起脸和她说话的时候,我突然有了压力。

 

她的家早已搬到了城里,每天走读。偶尔看到她背着双肩背包骑着单车远去的背影。她已经长到170cm,腰背挺拔,皮肤是浅浅的小麦色。有个男生在书本的背面、练习本的空隙里反反复复写她的名字,无比执着。

我住集体宿舍。是刻苦沉闷不解风情的女生。吃食堂里硬的石头一样的馒头和从家里带来的咸菜。理男孩子一样的短发,终日穿着肥大的绿白相间的校服。一双白色球鞋从春天穿到秋天,发了黄,有了刷烂都去不了的污迹斑斑。

她身边一直有很多的朋友,热热闹闹。而她是我在班里唯一的旧识。但是慢慢的,我也有了自己的朋友,一起从宿舍到食堂到教室。一起睡半夜起五更,在路灯底下看书。

渐渐的,我和她都归于各自的圈子,也少有交集。

似乎从未疏远,但是却再无亲密无间。

 

我从来没有告诉她我曾经多么想念她。或许我知道我对于这份友情的过分在意,不过是因为从小到大自己心底的缺口。也或者潜意识里感觉到她有一些些骄傲,因而疏离。但后来,我知道,不是她骄傲,而是我过于敏感。她是拥有充沛阳光和雨水的植物,舒展明媚,心无杂念;而我穿越过潮湿和黑暗的底层,有自己难以察觉的盔甲。过分的自尊敏感就像一种与生俱来的疾病。

 

高中毕业之后继续上学。上班。嫁人。生子。联系稀稀落落。

 

直到前几年我也搬来小城。相约串门。她一家来我家的时候,水兄炒完了菜,我又煮玉米,烙饼。无端觉得她应该爱吃清淡的家常的东西。果然是这样。她狠狠地照着这两样下了嘴,吃得停不下来。然后一个长长的下午,我们看着两个男人推杯换盏,海阔天空,直到口齿不清,亲如兄弟。

去她家时她老公在厨房忙完全程,冬瓜羊排清淡可口,洋葱鱿鱼香气浓郁。饭间,听他滔滔不绝地讲做菜心得,调侃她的粗心大意。看她不知如何反驳显得稍许窘迫的样子,我突然想起当初那个被奖励了五个本子,红了脸低头扫地的小姑娘。她其实是朴素的女子,从无骄傲,甚至对自己的美好并不自知。

我知道,她过得真是很好。

 

   二胎政策放开之后,她发微信给我:还生吗?

   “生啊。”

  “好。”

 

有时她看到报纸上我的文章,便拍了照发给我,说:哇,才女。

   又一日她发了一张只有密密麻麻字迹的照片给我,是我写给她的信。是昔年最常用的红线格子信纸,纸张微微发黄。落款是九七年,那年我上大一。我已经丝毫不记得我写过那样的信给她。若没有这样铁板钉钉的物证,有多少东西都已消逝随风。

  前几日她说,鲜核桃真好吃,一点都不腻。我给你从网上买十斤吧。

我说,核桃已经吃到吐。我想吃的时候,就自己买,比你给我买还方便。

“好吧”。

 

让人微汗的天气。云彩慢悠悠地飘过。一只白色小狗在脚底下绊来绊去。38岁的我们身怀六甲,行动迟缓。就这样肩并肩坐在树荫里,时光宁静悠长。她说铁虎在学素描,我说,腾骕也是。她说,你反应还厉害吗?我说,熬过去就好了。我告诉她我的父母身体康健,最小的妹妹也已出嫁,并且有了两个娃。她说她的父母每天泡在小菜园里,菜长势很好。我想起了她会炸“贵族油饼”的温和的父亲,和可亲的母亲。打算过一段时间去看看他们。他们看到长大的我会感慨会高兴吧,她的母亲也一定会像多年前一样问起我的爷爷。

我会告诉她,我的爷爷已经过世多年了。

不经意间,很多年就这样过去了。

 

11点了,她要回去了。于是我们溜达着到了早市,买了小葱,丝瓜,桃子。知道她不会来家里,索性客套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她去站牌下等车,我步行回家。走出一段路,回过头去,车辆和行人来来往往,长裙如裾的她安静地在站牌下,朝我摆了摆手。

我想起那个十二岁的黑瘦矮小的曾让我无比想念的小女孩,好像和眼前的她并不是同一个人。

 

腾骕初二的最后一次考试结束。哭得眼睛红肿,因为这是她和同桌在一起的最后一天,那个女孩要转学去天津了。我想安慰她说:“你会很快忘记这些难过,会有新的朋友。”但是在话出口的瞬间,我想起了丽,想起了我12岁时的想念和忧伤——也许会轻易相忘,亦或会再次重逢,成为一生的亲人和朋友。谁知道呢?在这样无比漫长又不可预知的人生里。

所以,我把话咽了回去,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肩。

17日

生命不是用来展示于外界或他人,不是由这些来损毁或成就。对他人无需评判,也不必追随。每个人都在临及自身的深渊。彼此的道路各不相同,也无法仿效。人所存在的根本意义,是用来完尽自己的任务。它是一个人的事情。

因此。只需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并为这些选择付出代价。——《眠空》

18日

夕阳西下。温和的橘黄灯光依次亮起,渐渐连绵成一片。荷叶繁茂浓郁,花只零星几朵。九曲回廊、古塔青墙在浓重水汽里。和腾骕坐在石阶上。她问:妈妈,世界上真的有鬼吗?我说:没有人站出来说自己真的见过。

“或许有人见了就是不说呢?”

“你盼着有鬼?”

“是。”

我“切”了一声,看向灯火流离的湖面。

 

19日

溽热的晚上和腾骕、晓阳在广场的草坪上。有穿了白T恤、短裤的女孩子跑步,辫子一甩一甩,汗水湿了后背。腾骕很受触动,说:妈妈,明天早晨我也要跑步。

 日上三竿,她睡眼惺忪披散着长发站在客厅正中间发愣。我问:跑步跑得好吗?——在梦里?

她很无赖地嘻嘻笑:“我爸还没回来吧?他替我跑了。”

20日

《谈感情伤钱》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吃着娘擀的面条,拌上麻汁和西红柿鸡蛋。父亲把小葱和酱卷在烙饼里。我觉得很幸福。我问:“娘,我每周回家来,你是不是觉得挺好?”

“嗯,挺好。”

老三说:“自我感觉挺好。”

我不理她,又问:“娘,若我不回来看你,但是每周给你捎五百块钱,你选哪样?”

娘笑了一下没说话,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一霎的沉默之后,父亲开口了:“不用五百,三百就行。”

娘说:“也不能老不回来——你可以半年回来一次。时间太长了,也是想啊……”

老三低着头“吃吃”地笑:“大姐,咱爹娘素来只缺钱,不缺矫情”。

21日

又梦到村西边深不可测的湖。被密不透风的芦苇包围。削直的壁。从湖边白色的小径走过,风穿过芦苇发出飒飒的声响。心里有清楚冷凛的恐惧。

走在岸边的是那个短发花衣、布鞋上绣着五彩丝雀的小丫头,亦或是成年的我?梦里总是分不清楚。

那个深蓝的湖若干年前就已经消失。被大片树木和庄稼取代。

是时光的这端和那端。

一端沧海一端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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