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派 “隐士”诗人:后期象征派诗人华莱士•史蒂文斯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6-05 09:59:46


华莱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 1879-1955),美国著名现代诗人,彼称为“诗人的诗人”或“批评家的诗人”。史蒂文斯担任哈特福德意外事故保险公司副总裁,是业余写诗的“隐士”,鲜与文学圈人士来往。

史蒂文斯的诗歌创作受到后期象征派影响,用词突兀,色彩浓丽,主题的表达曲折、复杂和隐晦。他的许多诗作围绕着一个主题:即艺术想象力与现实的关系,人的想象力如何观照并改变现实。史蒂文斯认为,诗的审美想象能赋予混乱的世界以秩序和形态。


律师出身

1879年10月2日,史蒂文斯出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雷丁市。身为名律师之子,史蒂文斯在纽约法学院获法律学位,于1904年取得律师资格。之后的3年,史蒂文斯在纽约的几家律师事务所工作,1908年1月被聘为美国担保公司的律师。1914年,他成为圣路易斯密苏里州担保公司纽约办公室的副总。


婚姻之痛

埃尔茜与女儿

史蒂文斯夫妇


1904年,史蒂文斯在雷丁遇到了埃尔茜•摩尔(Elsie Moll,1886–1963)并坠入情网。埃尔茜出身底层,做过售货员、女帽设计师和速记员。这段恋情遭到史蒂文斯家庭的强烈反对,史蒂文斯因此与家人决裂。1924年,埃尔茜生下女儿霍莉。

埃尔茜的精神病症状屡屡发作,令史蒂文斯头疼不已,但他坚守忍耐了他们的婚姻。史蒂文斯将他的爱欲痛楚写进了《我叔叔的单片眼镜》一诗。


1913年,史蒂文斯从美国著名雕塑家阿道夫•韦曼处租了一间纽约的公寓,韦曼被史蒂文斯夫人的容貌所吸引,为她雕了一尊半身像。后来,埃尔茜的肖像成为韦曼设计的鹰洋硬币上“漫步的自由女神”的原型。


总裁诗人


1916年,史蒂文斯离开纽约,进入哈特福德事故赔偿公司总部任职。1917年,他们全家搬到法明顿大街210号,史蒂文斯在那里完成了第一本诗集《簧风琴》。1934年,史蒂文斯被任命为公司副总裁,过着白天上班,晚上写诗的平静生活。


史蒂文斯在哈特福德的住所

继《簧风琴》后,史蒂文斯出版了《秩序的观念》(1936)、《弹蓝色吉他的人》(1937)、《运往夏天》(1947)、《秋天的极光》(1950)等诗集。此外,他还有诗歌评论集《必要的天使》等问世。

20世纪50年代初,史蒂文斯接连得到美国三种主要的诗歌奖:波林根奖(1940年);全国图书奖(1951年,1955年);普利策奖(1955年)。在他逝世后,关于他的批评著作日益增多,使他成为现代诗歌史上与庞德、T•S•艾略特、威廉斯等人井列的最重要诗人。



史蒂文斯的诗歌创作始于大学时代,但直到他43岁这年,第一本诗集《簧风琴》才得以出版,只售出一百本。20世纪40—50年代这本诗集才被公认为美国现代诗歌的杰作。


《簧风琴》流露出英国浪漫主义和法国符号学派对史蒂文斯的影响,浸透着印象主义绘画的色彩光亮。史蒂文斯的诗歌中充盈着迷绚流动的意象,飘渺不定的释义,感官气息浓郁的思辨。


史蒂文斯的经典之作大多在50岁之后。文学评论家哈罗德•布鲁姆称史蒂文斯为“最好和最具代表性的美国诗人”。

现实与想象



在史蒂文斯看来,现实是想象力的产物。使世界变得有意义,就要通过“行动的想象的练习”来构建一个世界观。这不是枯燥的哲学活动,而是发现秩序和意义的富有激情的参与。

史蒂文斯的诗常围绕一个主题,即想象与现实抑或艺术与自然的关系。名诗《坛子轶事》赞美了艺术带来的秩序与形态。史蒂文斯善于使抽象的观念与具体的事物之间产生巨大张力,以此达到超现实主义的效果。


最高虚构


史蒂文斯和女儿霍莉

史蒂文斯寻求一种接近于尘世生活的宗教,即作为“最高虚构”的诗歌。史蒂文斯认为,诗歌能代替昔日的宗教信仰,使人们获得满足,从而赋予生活以美学观照及秩序。


音画相谐



海伦•文德勒指出,史蒂文斯的诗歌受到保罗•克利和保罗•塞尚绘画的影响。史蒂文斯的诗作不仅画面感强烈,且富于音乐性。他笔下常出现各种乐器,如钢琴、吉他、风琴、曼陀铃等,以及表现这些乐器音响的词汇。

史蒂文斯精通遣词和音韵,如《彼得•昆士弹琴》一诗,诗行如音阶一般齐整,音调疾徐收放,变化有致,宛如弹奏舒曼的钢琴曲。


诗与生活


史蒂文斯是一个入世的遁世者,他描摹了一幅自画像:“幽居象牙塔中,但又坚待如果不是因为从塔顶可以俯瞰公共垃圾堆和广告牌,那么塔里的生活实在难以忍受……他是一个隐士,独与日月相栖,却又坚持要看破报纸。”


这位身居公司高位的隐士诗人,其诗作中隐忍的情绪和对语言分寸感超强的把握,都是其将日常事务打理得条理分明的写照。史蒂文斯的伟大之处不仅在于歌颂想象的崇高,更在于他使我们坚信“世界的迷人之处正是世界本身”,世界本身就是终极价值和诗歌最高的理由。

史蒂文斯一生追求心灵与现实的和谐,无论是在真实生活还是在诗歌创作中。诗歌在他这里不是现实的对立物,而是它的内蕴物。在他一手打造的“最高虚构”的诗歌王国中,“我们心灵所见与眼睛所见同样真实”, 诗歌的目的是使生活本身完整,是一种补偿的方式。



基韦斯特趣闻

基韦斯特是美国佛罗里达州最南端的小岛。史蒂文斯多次去基韦斯特,通常住在浅月湾酒店(Casa Marina)。基韦斯特优美的风景给史蒂文斯带来许多诗歌灵感。

史蒂文斯和弗罗斯特

1935年2月,史蒂文斯在浅月湾遇到美国著名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两人一见就吵,据说弗罗斯特宣称史蒂文斯耍酒疯。1940年,史蒂文斯最后一次去基韦斯特又遇到弗罗斯特,两人再一次争论。

1936年,史蒂文斯在基韦斯特的一次聚会上与海明威大打出手,史蒂文斯因为击打海明威的下巴折断了手,被海明威还手打到了街上,史蒂文斯后来向海明威道歉。


1955年4月,史蒂文斯被确诊为胃癌,住进医院接受治疗。6月初,病情稍好转的他坚持恢复工作。7月21日,史蒂文斯病情恶化再次住院,8月1日陷入昏迷,次日去世,享年83岁。他被埋在哈特福德的雪松山公墓。


史蒂文斯诗选





赵毅衡翻译

黑色的统治


在夜里,在炉火边,

树丛的各种色彩,

落叶的各种色调,

重复出现.

在房间里翻卷,

就像树叶本身

在风中翻卷

是啊:浓密的铁杉树的色彩

大步走来。

我想起了孔雀的叫喊。


孔雀尾翎的各种色彩

也像这树叶

翻卷,在风中,

在黄昏的风中。

色彩扫过房间,

就像孔雀从铁杉树上

飞落地面。

我听到他们呼喊——这些孔雀

那呼喊是抗议暮色,

还是抗议树叶自己

在风中翻卷?


翻卷,好像火焰

在燃烧时翻卷,

翻卷,好像孔雀尾翎

在喧闹的火焰中翻卷,

高声地,好像铁杉树里

充满了孔雀的叫喊。

要不这呼喊是在抗议铁杉自己?


从窗口望出去,

我看到行星聚拢,

就好像树叶

在风中翻卷。

我看到黑夜来临

大步走来,像浓密的铁杉的颜色,

我感到害怕,

我记起了孔雀的叫喊。


雪中人


人须有冬天的心境,

才能看霜,看雪

裹满了松树的枝桠;


人须自己长期挨冻,

才能看杜松挂满冰针

而针枞在遥远的


正月阳光中显得粗糙,他才能

不去想在风声中,在几张残叶

的声音中,有多少凄苦,


这风声是大地的声音,

大地充满同样的风,

在同样荒芜的地方


为雪地里的聆听者吹送,

他自己是乌有,因此看到

不存在的乌有和存在的乌有。


冰淇淋皇帝


叫一下那个卷大雪茄的人

那肌肉发达的汉子,告诉他

到厨房里打一杯色情的冰淇淋。

让娘儿们穿着平时的衣服

过来闲逛,让那些男孩

带着花束,裹着上个月的报纸。

让“似乎”最后变成“就是”。

唯一的皇帝是冰淇淋皇帝。


松木柜掉了三个玻璃把手,

请从里面取出那条

她绣了扇尾鸽的被单

铺开,盖没她的脸。

她粗硬的脚伸出,那正是

在表示她已全身冰冷,不会说话。

让灯把光线贴上去。

唯一的皇帝是冰淇淋皇帝。


坛子的铁事


我把一只坛放在田纳西,

它是圆的,置在山巅。

它使凌乱的荒野

围着山峰排列。


于是荒野向坛子涌起,

匍匐在四周,再不荒莽。

坛子圆圆地置在地上

高高屹立,巍峨庄严。


它君临着四面八方。

坛是灰色的,未施彩妆。

它无法产生鸟或树丛

不象田纳西别的事物。


看黑鸟的十三种方式



二十座雪山之中

只有一个东西在动,

那是黑鸟的眼睛。



我有三个心灵

好象一棵树

有三只黑鸟栖息。



黑鸟回翔在秋风中

它是哑剧的一小部分。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是一回事。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和一只黑鸟

是一回事。



我不知道该挑哪一个,

是词形变化之美

还是词义暗示之美,

是黑鸟啼鸣之时,

还是鸟鸣乍停之际。



冰串儿填满了

玻璃粗蛮的长窗。

黑鸟的身影

掠过窗子,来来去去。

影子描画出

情绪

原因很难解释。



哦哈达姆瘦弱的人,

你为什么幻想金鸟?

你没见到黑鸟

在你周围女人的

脚下跳来跳去?



我懂得高贵的声调

和澄澈的,无法回避的节奏,

但我也知道

我懂得的事情

都跟黑鸟有关。



当黑鸟远飞高翔,渺无踪影

它画出了

许多圆圈中某一个的边界。



当我们见到黑鸟

在绿光中疾飞

哪怕是买卖音韵的人

也会惊叫起来


十一


有人坐玻璃门马车

穿过康涅狄格州,

一次,他惊恐万分,

因为他

把马车的影子

当作了黑鸟。


十二


大河动荡,

黑鸟应该在飞。


十三


整个下午都如傍晚,

飞雪不断,

还将下雪。

黑鸟栖在

杉树的枝头。


   选自《风琴》(1923)

彼得•昆士弹琴



正当我的手指在键上

弹出音乐,这些声音

在我心中也形成音乐。


因此音乐是感觉,不是声音,

因此,此时此地

在这房间里,我渴望你


想念你蓝幽幽的绸衣

就是音乐。它正如苏珊娜

在长者心中唤起的曲调。


绿色的夜晚,清澈,温暖,

她在宁静的花园沐浴,这时

眼睛发红的长者看着,感到


他们生命的低音区震荡出

销魂的和弦,而稀薄的血,

蹦跳着,拨奏赞美之声。



绿色的水,清澈,温暖,

苏珊娜躺在水里。

她寻求

春天的抚摸,

只找到

隐藏的想象。

她叹息

因为旋律太多。


她站到岸上

激情消退,

心绪安宁。

纷纷落叶中,她感到

往昔的忠诚

如露滴。


她在草上走,

依然在打颤。

风象她的使女

步履轻轻地跟着,

给她取来

还在抖动的头巾。


一口气吹在她手上

使夜悄然无声。

她转过身—

一声铙钹敲响,

号角齐鸣。



很快,伴着手鼓的敲击。

来了她的拜占廷婢女。


她们不明白为什么

苏珊娜对长者呵斥,


她们低语,那迭句

象打着柳叶的雨。


不久,她们的灯焰升起,

照亮了苏珊娜和她的羞耻。


于是痴笑的拜占廷少女

逃了,伴着手鼓的敲击。



美在头脑中转瞬即逝——

象大门时开时合;

但是在肉体中它却不朽。

肉体死亡,肉体的美永存。

正如晚景消失,绿盈盈地出走,

而波浪却不停地流。

正如花园荒芜,而香味

留在一冬天的僧帽中,完成忏悔。

正如姑娘死去,而少女的合唱

欢庆来临的曙光。

苏珊娜的音乐拨响了

这些白发长者淫心的弦,但她逃跑

只留下死神嘲弄的刮搔。

现在,在永恒中,音乐表演

记着她的六弦琴,

作出永远不变的赞美诺言。


,他邀集一批工匠伙伴排演一场戏。在这首诗中,彼得•昆士作为第一人称人物弹奏出一个故事。

②苏珊娜的故事,见《经外经•但以理书》。巴比伦富商之妻苏珊娜在庭中沐浴,两个年长歹徒在树丛后窥视,顿起淫心,欲行非礼。苏珊娜不从,急呼求救,而二长者也喊叫,说苏珊娜与人通奸。法庭判苏珊娜死刑,而先知但以理要求复审,并分别审问二长者,发现两人证词互不相符。因此苏珊娜无罪获释,而二长者被判死刑。


弹蓝色吉它的人(选段)


1


那人俯身在他的吉它上

样子象裁缝。天色正发绿。


他们说:“你有只蓝色的琴

但你没弹出如实的真情。”


这人回答说:“如实的真情,

也在这蓝吉它上发生变更。”


因此他们说:“你必须弹个

既超越又实写我们的曲子


在蓝吉它上弹出个曲子

要恰如事物其分的样子”


26


世界洗掉了他的想象,

世界是岸,不管声音,形式


还是光,告别的遗迹,

岩石,辞行的回声,


世界的想象总是回到这些东西

又从它们驰开,象光射入空间,


象沙堆在云中,象巨人

在与凶残的字母搏斗。


麇集的世界,麇集的梦,

梦见一个无法接受的乌托邦。


大山一般的音乐似乎

不断在倒下,在消失。




陈东飚翻译

我们气候的诗歌




清水在一只闪耀的碗里,

粉色与白色的康乃馨。光

在屋里更像一团雪亮的空气,

映射着雪。一场新下的雪

在冬日尽头,当下午回返。

粉色与白色的康乃馨——人的欲望

比那多得那么多。日子本身

被简化了:一碗白色,

寒冷,一件寒冷的陶瓷,低而又圆,

其中所有的无非是康乃馨。



即便说,这完全的简单

卸去了人身上所有的苦恼,隐藏起

那邪恶地复合的,活跃的我

令它在一个白色的世界里更新,

一个清水的世界,边缘闪亮,

人依旧会要更多,会需求更多,

多过一个白色与雪香的世界。



还会留下那永不停歇的思想,

于是人便想要人逃避,回返

到那已被构思了如此之久的事物。

不完美是我们的天堂。

记住,在这苦涩之中,愉悦,

正因不完美在我们体内如此炽热,

就在于拙劣的词语和倔强的声音之中。


塔拉披萨的星星


星星之间的线条直而迅捷。

夜不是它们哭叫的摇篮,

哭叫者们,波动着深入海的乐句。

线条太过黑暗又太过锐利。


思想于是获得简单,

没有月亮,没有一片镀银的叶。

身休不是可见的身体

而是一只细察自己黑色眼睑的眼睛。


让这一切成为你的快乐吧,隐秘的猎手,

跋涉着海岸线,它们潮湿而不断混合着,

攀登着陆地线,它们漫长而松弛,昏昏欲睡。

这些线条迅捷并且落下而不分岔。


甜瓜的花或露水或它们各自的网

都与这一切不同。但相似在你自身:

一束灿烂的箭笔直飞行,

为它们的快乐而笔直飞行与坠落,


它们的快乐,全都锋刃发亮而寒冷;

或者,如果不是箭,就是最敏捷的动作,

正恢复着年轻的赤裸

和众午夜保有的失落的热情。


①Tallapoosa,美国河名,流经佐治亚州和亚拉巴马州。


张枣 翻译

基围斯特的秩序观


超越大海的原则,她放声歌唱。

海水无心,亦无花腔,只有

一个身体,充足的身体,挥舞起

它的空袖。但它戏仿的动作

发出永久的呐喊,引导永久的呐喊,

毫无人意,不为人知,正是


大海并非面具。她更不是。

歌与海并非声音的大杂烩,

虽然她字正腔圆,一字一句地

唱出了她的听闻,虽然她的咏叹

杂和着海的磨牙,风的喘气;

是她,而非海,被我们听到。

她就是她自己歌声的缔造者。

打着悲剧的手势,蒙着头巾的大海

只是她前来放歌的地点。

这是谁的灵气?既然承认

我们求索的和认定的是灵气,

我们就得再三叩问她歌的缘起。


假若只有海的黑闷之声,

升腾,或被万朵浪花点染;

假若只是天和云的,或压在水墙下的

珊瑚之声,边远之声,

不管如何清晰,也不外乎是深厚的

空气的回荡,是夏季之响

回荡于那不可能终结的夏季,是

声响而已。然而,她的声音岂止如此。

她的歌甚至多于歌,多于我们,多于

水和风的空口无凭,缥缈的布景,堆砌在

天边的铜像幻影,和水天之际

凝重如山的气息。


正是她的歌声

使天空的消逝变得如此贴切。

她配制出此时此刻的孤独。

她独自缔造了歌的世界。

当她放歌,大海便脱弃自身,变成

她的歌声本身,因为她是缔造者。而我们

看她孤独地昂首阔步,领悟到

世界从来就是她唱出的世界,

对她而言,绝非他物。


罗曼•费定南兹,可否告诉我

这是为何:当歌声结束,我们

回城,那些荧灯,那些

停泊的渔舟的灯火,面对

空中跌落的夜色,竟然

把握了夜,分配了夜?竟然

摆布出火树银花,安排,

加深,甚至迷醉了夜?


啊,苍白的罗曼,请看:秩序的激昂!

献给大海之词的缔造者的激昂,

香门之词,隐约被星空烘托,

用更恰切的微妙,更清晰的声响,

诉说着我们,诉说着我们的本质。


一首诗,取代了一座大山


这就是它,逐字逐句地,

这首诗取代了一座大山。


他畅饮它的氧气,

虽然这本诗集沦落在桌子上的尘埃里。


它警示过他该往何处去,

当他迷失方向的时候,


使他回想如何排列好松林,

如何挪移岩石,如何捡步于云中路,


去找一个恰到好处的景观,

那儿,无言的完整造就了他的完整:


那恰切的山岩边,他的言不及意

终于发现了,逼近了,那个达意的点,


那儿,他躺下,俯瞰着大海,

指认出他独一无二的幽居小屋。


这杯水


这杯水会在高温中熔化,

这水也会在寒冷中冻僵,

表明着物体只是一种状态,

两极之间的无常。所以,

形而上学说:两极者,有之。


在这个中心,杯子兀立着。光,

是跑下来偷饮的狮子。瞧,

杯子的这种状态,就是一个池塘。

光之眼猩红,爪子也猩红,

跑下来偷饮,也弄湿了它的下巴。


水中缠绕的水草摇晃着。

而在另一种状态中——折射,

玄机,诗的塑像的部件

在心智中碰撞——但是,快乐的胖子

担心的不是杯子,而是谁占据了中心,


而在我们生活的中心,这年头的这一天,

这也是一种状态,这个散布在玩纸牌的政客堆里的

春光。在一个满是土特产的村庄,

我们还得四下叩问。在狗和粪土中,

我们还得去提炼我们的思想。


内心情人的最高独白


点亮黄昏的第一盏灯,当我们

在室内憩息,心平气和,认定

那虚构之境便是那终极的善。


于是,这次幽会变得无比浓郁。

我们的涣散也凝聚成一个整体,

剥脱了所有心灰意懒的冷僻。


融融一体,那唯一的披肩

紧裹着我俩,给我们的空缺送来

一阵暖意,一股力道,那神奇的补给。


于是,我们忘了我们,忘了彼此,

只体悟到一个飘渺的秩序,一场完整,

一种认知,是它安排了这次幽会。


在它蓬勃的疆界,在内心的世界。

我们宣称:上帝决不自外于想象——

于是,太初之光便高照冥暗。


依偎着这光,这内心的根据地,

我们在晚风中布置好了居所,

在那儿,一起厮守,已经足够。


一目了然


秋叶落尽,我们对事物又

一目了然。这就像

我们来到了想象的尽头,

滞留在一种枯燥的理解里。


难以选中哪个形容词来应对

这空茫的冷,这莫名的哀。

鸿篇巨构变成一个小屋,

没有头巾帽走过萎缩了的地板。


室温急需油漆一新。

五十年的烟囱老旧得歪斜。

一种异想天开的努力已经失败,

只用重复,重复着人和苍蝇。


正是想象力的空缺

急需被想象。巨大的池塘,急需

明白的体验,既无倒影,落叶,烂泥,

水也不像脏玻璃,满口沉默,只


表达出那种老鼠来偷窥时的沉默。

大池塘和它百合花的残骸,都

必须被想象成一种必然的认知,

一种急需,必不可少的急需。


宁静平凡的一生


他坐着冥想。他的位置,不在

他虚构的事物中,那般脆弱,

那般暗淡,如被阴影笼罩的空茫,


就像是在一个雪花纷飞的世界。

他起居在其中,俯首听命于

寒冷骑士挥洒的意念。


不,他就在这,就在此时此刻,

因地制宜。就在他家的他的房里,

坐在他的椅子上,思绪琢磨着最高的宁静。


最老最暖的心,任凭

寒冷骑士挥洒的意念切割——

夜深又寂寥,在蛐蛐的合唱的上方。


听它们喋喋不休,听各自独领风骚。

高妙的形态里是没有愤怒的。

而眼前之烛却炮制出熊熊烈焰。


纯粹的存在


心境的终点,那棕榈树

远离最后的思想,耸立在

青铜的布景中,


一只金羽鸟

在树上唱一支陌生的歌,

既无人意,也无人情。


你知道,我们幸福与否,

鸟儿都不是理由。

它唱着,羽毛金光闪闪。


棕榈树耸在空间的边际。

风起伏于枝叶间。

鸟儿垂下火造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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