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宝斋 计时器:人类发明的艺术杰作(三)

镂空怀表，瑞士日内瓦，1997 年，奥贝尔（制表师）、超薄钟表公司（制表商）、罗兰• 加尚（珠宝工艺师）、布鲁姆和聚利 （精雕工艺师）。该怀表为刻花黄金白金表壳，外圈镶嵌钻石和红宝石，表冠镶嵌凸面圆形红宝石，配蓝钢指针；雕花镂空机芯采用黄铜镀金及磨砂精钢材质，配抛光螺丝，使用瑞士杠杆式擒纵系统，螺丝摆轮和蓝钢宝玑上绕游丝。

雕刻工艺师与机刻雕花工艺师

通过创造性的思维与手中的工具，日内瓦雕刻工艺大师们为他们手里的材料赋予了生命。凸雕（浮雕）工艺是用凿子和小铲子去掉周围的材料，直到三维立体形象逐步显现出来。工具的尺寸与工艺师的力度决定了最终的效果：线条刻的越深就接收到越多的光线，艺术效果就越突出。另一种雕刻工艺是凹雕，但这种工艺现在已十分罕见，成为精雕细琢的象征。凹雕工艺师不是将图案周围的部分去除，而是通过雕刻走刀形成图案，这一技法多使用传统工具，如小钝凿子和锤子进行处理。

日内瓦制表师们一直用雕刻艺术来装饰他们的手表。18世纪末至19 世纪初，他们常使用凿子来制作钟表上土耳其风格的浮雕图案。到19 世纪20 年代，则改用小凿子和锤子制作浮雕图案。

19 世纪的下半叶，怀表表壳上交织字母、刻花、划花、抛光及雕花等工艺百花齐放。但腕表的兴起一度使雕刻艺术的发展陷于停滞，因为腕表较小的表壳无法为雕刻工艺提供更大的施展空间。然而，日内瓦的制表师们一直努力将金属雕刻工艺传承下去，为他们声誉卓著的机芯、表壳和表盘勾勒出最精巧的图案。

张开双臂人偶怀表，瑞士日内瓦，约1800 年。该怀表为银质表壳，内有一金质人偶，人偶手臂为指针；珐琅表盘上右侧为12 小时显示，左侧每格为5 分钟刻度；配备黄铜镀金圆筒形夹板柱框架式机芯，机轴（冕状轮）擒纵系统和芝麻链，三臂平衡摆轮，平游丝，抛光摆轮夹板；按吊坠即可读时。

到18 世纪后期，出现了一种新的雕刻门类——机刻雕花。这门复杂的技术是通过在金属上创作由无数微小的、只有十分之一毫米深的雕刻组成的图案。机刻雕花工艺师使用所谓“直线车床”等设备，为表壳装饰重复的几何图案。机刻雕花工艺大师用稳健的双手和敏锐的眼睛来引导切割机——被称为“直线车床”或“雕花车床”的机器——因其运动时非常轻快地掠过钟表的金属表面而得名。工艺大师将他美妙的想象通过工具转化为现实，在形状、间距和光线之间游走，用他的想象绘制出玫瑰花窗、断线、波浪和起伏的图案。

无论什么样的图案，他都能用雕花机极其灵巧地制作出对称的图案。工艺师用一只手转动曲柄以移动表壳；而另一只手推动固定在支架上的雕刻刀在金属表面上雕刻出精美平滑的线条。使用机刻雕花手法，表盘的图案更加清晰可辨，表盘可以被装饰成巴黎饰钉纹、麦穗饰纹、放射状饰纹、罗缎饰纹或十字交织饰纹等图案。雕刻工艺与机刻雕花工艺表现出了良好的几何效果，再施以珐琅彩釉，透明珐琅也常配合使用。

年历镂空微绘怀表，瑞士日内瓦，约1700 年。该怀表为黄铜镀金和金质钉饰玳瑁表壳，摆轮夹板装饰年轻女性肖像的珐琅微绘，蜜蜂形摆锤，上面罩嵌玻璃底盖，珐琅涡卷装饰表盘。

雕刻工艺师和机刻雕花工艺师及其丰富多样的作品不仅表现在表壳上，表盘上也处处可见。通过使用转印、绘制或贴附的手法，小时时标呈现的形式多种多样。另外，机芯部分的装饰也并未被忽略。自16 世纪起，手表的夹板、夹板柱和摆轮夹板都装饰着大量的雕刻图案。19 世纪后期出现的“日内瓦波纹”，成为机芯表桥上醒目的标签。

女士腕表，瑞士日内瓦，1917 年。铂金表壳，镶有祖母绿、明亮式切割钻石和8/8 式切割钻石，使用封闭式镶嵌雕刻祖母绿、爪镶钻石及珠镶钻石工艺，带有种子式装饰，银质表盘。

珠宝镶嵌工艺师

珠宝镶嵌大师是多才多艺的艺术家，他在动手镶嵌之前，就在头脑中勾勒出作品最终的精美样子。从一个想法入手，他先将预想作品的各个角度绘制成设计草图，以确认技术方面的可行性。然后，他开始为材料塑形。通过高温加热和使用各种工具，材料在他的精湛的技艺之下变得乖巧。在镶嵌之前，他会事先选取那些大小最为合适，且呈现最好反光效果的宝石，从而衬托出作品本身的耀眼光芒。珠宝镶嵌大师对钟表的宝石要求极高。一块表上的金属表面可能会很薄，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毁掉整个作品。

对于高级珠宝镶嵌表来说，对优雅和风格的追求无所不在，而且这种追求见证了对传统的创新和对潮流的引领。制表师们致力于寻求最复杂和最出名的材质，在19 世纪中期，他们开始使用白金来搭配闪闪发光的钻石。之后，“新艺术”与“装饰风”运动（1890—1925）蓬勃发展，使得这一时期的作品中充满着战后令人愉悦的创造力，特别表现在对黄金的独特使用上。

女士腕表，瑞士日内瓦，1916 年。铂金透雕和雕花表壳，镶有宝石浮雕和88 式切割钻石，使用珠镶钻石工艺，浮雕图案描绘“诱惑”的含义，银质表盘。

在制表这门行业里，镶嵌工艺对所有细节都要完美无缺。在黄金表层上加工时，一个工匠既要考虑到表的功能限制，又要想到宝石和金属的局限。在使用那些传统工具时，既要保证力道，又不能用力过猛，以免出现凹痕、碎屑甚至更糟糕的宝石破碎的情况。一旦他用水粉把作品的小样绘制出来，就可以想象出即将出自他手的那件珠宝饰品的样子。作为宝石方面的行家，他们会针对这些珍宝的审美需求去忠实地选取最合适的镶嵌手法。将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绿松石、珍珠、缟玛瑙、石榴石以及许多其他宝石用在表圈上以增加其曲度感，或作为珐琅微绘、雕刻或精细浮雕的装饰。珍贵宝石和半宝石不仅突出了手表的轮廓，而且它们本身也是装饰。

从这个时期起，铂金被用来制作极为精细的装饰以突出钻石的闪亮。一些贵金属表壳成为衬托宝石的背景。20 世纪40 年代黄金和玫瑰金越来越受重视，它们有的用于雕刻，有的与色彩斑斓的宝石一起使用。在20 世纪70 年代的表盘上，钢材被大胆地用来与钻石及硬度大的宝石相搭配。与此同时，钛和碳材料作为两种时新的材质也开始使用。

嵌珍珠怀表，瑞士日内瓦，约1820—1840 年。该怀表为金质表壳铺镶半球形珍珠，雕花表盘，珍珠刻度和金质指针。

表壳工艺师

从17 世纪开始，表壳工艺师们就致力于使用表壳来保护表内机械。他们将钟表的各部分组装在一起，并将表壳中间部分、表圈和表背提前准备好，保证它们与机芯的大小完全一致。

除了某些早期的机芯曾使用白水晶或石质材料（玛瑙或紫晶）作为表壳外，多数钟表的表壳是用金属（铜、黄铜、金和银）制成的。尽管如此，表壳制作师也会使用诸如皮革、玳瑁、鲨皮、兽角、象牙和木材等材料制作单层、双层乃至三层表壳。外层表壳也会使用琥珀、各种木材、鸡血石、兽角或象牙来制作。这些不同寻常的材料赋予了钟表鲜明的个性，使它们与那些用金属制成或装饰有珐琅、镶有珠宝的钟表相比显得卓尔不群。20 世纪初，诸如玛瑙和青金石等硬石的使用，则让表壳的材质范围进一步扩大。之后，在20 世纪70 年代，这些材料亦被用来制作腕表的表盘。

虽然钟表表壳的首要功能是紧密包裹内部的机械装置以避免其沾染尘土，但“钟表设计”的概念却源于一种愿望，即将制表师的独特技术与为其锦上添花的艺术相结合。一块钟表的表壳能否从一个简单的装饰物变成一件艺术创造，取决于其设计的质量。比例、曲率、表盘的形状和直观性、表耳或表冠的大小，每个细节都是充分预先设计的结果。

女士腕表，瑞士日内瓦，1889 年。黄金和银质表壳，镶有玫瑰型切割钻石，采用镂雕工艺雕刻，表带装饰两名有翼女神浮雕，钻石使用爪镶工艺。19 世纪晚期非常罕见的腕表样式，首次成系列出品。

在18、19 世纪之交，以日内瓦为中心的制表业在精确性方面达到了新的高峰，同时新兴市场特别是土耳其和亚洲也得以开发——其中亚洲市场中，最珍贵而精美的产品往往销往中国。因此，这也造就了为满足客户的好奇心而提供的更加新奇有趣的产品，这些产品将珠宝和工艺品结合在一起，于是我们便看到了珍贵的鼻烟盒、八音盒和报时鸟。技艺精湛的机械师与制表师罗卡特兄弟，他们以日内瓦为中心，创作出钟表制作史上的完美杰作。

利摩日风格珐琅装饰怀表，瑞士日内瓦，约1880 年。该怀表为铜质和金质表壳，白底深棕色珐琅漆，金质表圈、吊坠和挂环，铜胎珐琅漆表盘。

珐琅工艺师

珐琅工艺师可以说是最能创造美的艺术大师。早在公元前1500 年，古埃及人就非常喜爱珐琅艺术。作为一种历史悠久的装饰工艺，珐琅工艺在17 世纪正式被引入瑞士日内瓦制表业。

珐琅工艺的技法主要包括以下几种：内填珐琅（凸釉）、掐丝珐琅（附釉）以及最负盛名的微绘珐琅。内填珐琅技法，是在金板上刻出模子，再用珐琅将刻出的空槽填满。而掐丝珐琅技法则用金属丝在表面掐出设计好的图案轮廓，再用珐琅来填充图案不同的区域或空间。最后，作品需要放入窑内用800 摄氏度的高温烧制多次，次数取决于共使用几种颜色。颜色由玻璃和金属氧化物组成，根据传统的炼金术配方得出。

缩微珐琅最为精致与困难，但可以让艺术家重现与原作相媲美的透视效果与生动色彩。微绘所使用的材料是将非常细腻的粉末和颜料与一种油性黏合混合在一起。根据设计的图案复杂程度和颜料种类的多少，彩釉最多需要在800 摄氏度的高温烧制20多次。

子弹式珐琅彩旋转座钟，瑞士日内瓦，约1925 年。该座钟为子弹形圆筒钟壳，雕花银胎蓝色珐琅，内置罗马数字旋转时标，装饰变形条纹。

如果工艺师使用的是日内瓦技法，一旦画作完成，他就会做好保护措施。最后一项精细的步骤是，在珐琅上连续涂几层半透明珐琅，每层都需烧制。半透明珐琅增强了色彩的饱和度和亮度，并且突出了作品的精妙与内涵。

应用技术的多样性也创造出了各种各样的珐琅作品，包括内填珐琅、利摩日画珐琅、镂空珐琅彩绘、珐琅包金镶嵌、珐琅镶嵌玻璃、用以增强宝石效果的透明珐琅等。

艺术家用可玻璃化的颜料在罩有不透明白色珐琅的金底上绘制：这实际上已经不再是在珐琅内绘制（绘出像浮雕一样的厚度），而是在珐琅上绘制（平面绘画）。手表的扁平形状使得人们可以在表壳的两面包括其内侧施以珐琅，其中表壳和表盘上略带弯曲的平面特别适合用珐琅微绘装饰。

女士胸针表，瑞士日内瓦，1901 年。18K 黄金和珐琅表壳，镶有玫瑰型切割钻石，表壳使用镂刻工艺、浮雕贴花和珠镶钻石工艺，珐琅表盘。使用里特纳公司日内瓦工坊的新艺术风格装饰手法，在珐琅花朵上使用的天然色彩。

自16 世纪后期起，日内瓦被公认为是上乘珐琅制品的产地。珐琅表的流行在18 世纪和19 世纪达到了顶峰，说明了装饰艺术的创新和精密机械制表的进步两者不断的相互作用。高度的艺术与技术成就一直延续至今，除了微绘珐琅以外，还有几项技法也反映出这些成就：内填珐琅、金属片嵌饰珐琅、掐丝珐琅。

无论用什么样的珐琅技法，工艺师都要用一支极细的画笔蘸取极其微量的珐琅颜料。选中的颜料则是根据传统的配方用玻璃和金属氧化物混合而成。上第一种颜色后，作品要在约800℃的状态下烧制。然后上第二种颜色，再次被烧制，并且重复操作五至七次。根据设计和使用颜色数量的不同，有的珐琅器会被烧制超过20 次。在烧制的过程中作品上的颜料发生巨大的变化：颜色变浓、收缩甚至燃烧起来。在这个阶段，珐琅工艺师的经验至关重要。他们了解每一种颜色需要采取不同的加工步骤，并且他终其一生不断摸索着各个步骤的关键所在。

水晶镂空艺术时钟，瑞士日内瓦，1933 年。水晶钟罩，黑漆底座，磨砂钢小时刻度。具有30 天动力储存功能。

金属箔片嵌饰珐琅的应用始于18 世纪的日内瓦，在19 世纪被广泛使用。金属箔片是指一小片金、银或铂金，用以装饰表背，也用来装饰鼻烟盒和珠宝饰品，有的作为精美的花边，有的是整个图案。在法国、英国和中国，很多物品都使用这项工艺来装饰。日内瓦的工艺师们以金属箔片切割手艺精湛而著称，再加上他们大师级的珐琅工艺，使他们的作品呈现出非同寻常的效果。用一把小小的刷子把金属箔片粘到珐琅上，用少量胶固定，然后用低温文火烧制，将装饰和表层熔合在一起。最后用无色透明的珐琅层（透明瓷漆）保护这些金属箔片。

为了制造出红宝石、绿宝石和钻石般的效果，金属箔片嵌饰珐琅在其中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钟表既是一种实用器，更是一种艺术品，它包含了技术的实用价值、艺术的欣赏价值、文化的研究价值。钟表融合各种艺术表现形式于一体：雕刻、镶嵌、书法、绘画、珠宝切割等，从一件手表就可以窥探整个艺术世界。由于一件顶级的钟表由数位工艺不同的大师联合手工制作，每一块都是独一无二，都值得细细欣赏、慢慢品味。

（摘自荣宝斋《艺术品》，文/ 张贵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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