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本土小说连载 春秀的前生【第二章 过门(上)】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0-09-20 22:5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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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过门(上)

春兰的姨妈过来说,春兰过门的日子定在冬月二十八。



今年的收成特別好,红红的辣椒黄黄的烟叶挂满墙;一缀缀包谷挂满梁;饱满的稻谷正在田里翻金浪。这般收获苦也乐累也欢,农民们烧香磕头感谢上苍。春兰的婆婆是个精明的主妇。丰收年她往往收藏,不会贱卖。来年若遇灾荒既能卖好价又能接济灾民。每年她都要收购许多山珍让马班驼到外面去卖。她用心维持着这个祖传的状元府地的香火——已经陈旧了的雕梁画栋的四合院里供奉着历代祖宗的灵牌。这里的汉族都是从中原过来屯边的移民,生活习惯文化素养无不传承中原文化。状元府的建造借助当地后山丰富的木材,那些梁柱的厚实,做工的精致,结构的美观,谁进到里面都会感受到他的舒适以及博大的文化底蕴。春兰的公公也是个文化人,几次进考不中呆在家里收几个学生传教。家里的一切应酬全由女当家的做主。要为儿子娶媳妇了,当婆婆的早已经请马班买回了苏州丝绸;景德镇的陶瓷;京城的布料;大理的针线等一应俱全。



送聘礼这天天阴沉沉的,太阳被一层阴云覆盖着好似吝啬它的阳光。聘礼有:一只大公鸡、两捆烟叶、一十六斤红糖、二十八斤高粱酒、八筒普洱茶、一背篓耳块(大米做的粑粑)、一背篓米糕、一背篓米浪皮、还有石榴、芭蕉、水蜜桃等水果。给春兰的金银首饰一件不少——金耳环、金戒指、玉手镯、银手镯。还专门请来一个量做衣服的裁缝大娘,不仅要为新娘量身做衣,还要给新娘的所有家人量身做衣。一个精致的针线篓里还放着几十双鞋样。这是春兰过门前需要为婆婆家的长幼亲人们做鞋子的大小标样。这也是婆婆家考验新媳妇针线活好坏的一道名正言顺的试题。噼噼啵啵的鞭炮声把送礼的人群拥进屋。仍然由堂妹春花伴着春兰端茶、递烟、送瓜子。斋大嬢操持厨房里的酒席。


今天只有请来几个长辈陪席。他们一边抽烟一边喝茶闲聊:“今年收成好,春兰选在这样一个丰收年出嫁,很是福气。看看这些聘礼就知道是个大富人家,以后春兰的父母有靠山了。”“现在的世道谁能靠谁?多少人家的老人在几个儿女家吃转锅饭,月大那天没有人供饭,眼巴巴的等着饿肚子。”“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老肋巴要硬才行。”“春兰姑娘良心好,今后她不是老小不顾的人。有谁家养儿女不存指望呢?”“喝酒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说这些。今日有酒今日醉。”


春兰妈妈把姨妈叫到斋大娘的厨房里两姊妹作了一次心焦的谈话:“姐姐今天的聘礼能收吗?你实话告诉我,姑爷得的是什么病?要是好不了,不是把兰兰往火坑里推吗?”


“哪有那么严重,从小跟他爹念书,身子骨软弱些是事实。平时有个伤风感冒的咳咳嗽也正常。人品行好,谁都夸他有教养有礼貌。我也是为兰兰好。找个这样的婆家今后不担心没有好日子过。她婆婆能干,只要她听话也不要她当家。再说,有我生活在一个村子里,有个大小事情也相互有个照料,免得你们牵挂。”


“我听说那娃娃害的是痨病,我耽心他命不牢害了兰兰。退一步想,要是他有命是病体,兰兰的将来也是没有指望的。”


“不会的。结了婚冲冲喜,一切都会好的,事情得往好处想。他们已经定了亲,你现在不收聘礼说得过去吗?双方长辈们的脸面往哪阁?再说了,有这样的规矩吗?”


“唉!但愿一切都好。”春兰妈妈叹了一声。两姊妹出去招呼客人了。


今天虽然天阴气候冷,但是裁缝给大家量身做衣都觉得心里暖暖的。特别是春兰的奶奶爷爷及弟弟妹妹得到这样的待遇很是高兴。期盼着穿新衣送新娘的热闹。春兰自己觉得脑子里仍然是一片空白,姨妈他们叫他做什么她机械的做什么。,定亲那天都来过。可是她对谁都没有映像。只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使得她举足无重心。她一直想看看小姑爷长什么样子。过礼这天小姑爷是不亲自登门的,这是传统礼仪。然而这样的思绪像盘磨似的让她透不过气来。堂妹春花伴着她,看到她额头冒汗差点判倒。小声说:“我们到房间偷偷懒”。于是拉着她的衣袖溜进房间“姐,你躺一会。我去给你倒杯姜糖水。”



一天的忙碌终于结束。春兰打开针线篓那么多鞋样,三个月里做成鞋子怎么不让人犯愁。八岁开始妈妈和斋大嬢就教她做针线活了,斋大嬢绣花的手工最好。自己的新娘鞋她要亲手做一双,绣上鸳鸯荷花;请斋大嬢做一双,绣上喜鹊蹬梅。她要请春花和村子里的几个小伙伴帮忙拿鞋底,把这些鞋子做的劳实美观,让婆婆家的人穿在脚上永远记住她精巧的手艺。她还要好好学厨艺。都说婆婆很能干,她要做到各方面都不让婆婆挑剔。看看那些金银首饰多么漂亮。她把戒指和首饰戴上,好喜欢。那双白胖的手多么可爱。要做新娘了,她想跟新郎并排骑马。坐花轿一路上让人看不到她美丽的穿戴多么可惜。要是新郎不穿长衫穿短装,会显得精神又好骑马。嗷,我在想些什么呀!哪有新娘不坐花轿,新郎不穿长衫的理。


她戴着首饰上床睡觉了。她要先美一晚上,明天起床再摘下来收藏好等做新娘那天戴。从窗户吹进来一股冷风,冷飕飕的抚弄她的脸颊。她起来关严窗户再躺倒床上时睡意全跑了。村子里已经订婚的两个小伙伴,一个嫁给姑妈家,一个嫁给本村。他们的对象都互相熟识。虽然家境不怎么好,但是心里踏实。她多么想知道她的小姑爷长什么样。她希望是一个像二牛那样爽直并且夯实的小伙子。但是她不喜欢二牛的犟脾气死脑筋。她定亲那天晚上差点把她吓死。后来他千方百计找机会来烦她,要她嫁给他。还让家里人来跟她爹妈说他喜欢她。真不要脸,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今天收到的聘礼让她觉得风光很有脸面。可是心里好不踏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总是这样想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其实春兰的爹妈也睡不着:“他妈前几天你去亲家家真的看到姑爷了吗?”“看到了,很有礼貌,说话轻言细语。还亲手给我倒茶,削水果。”“有病的样子吗?”“脸色有些发白,很没有力气,一副书生气。让人疼爱可亲。”“其实我喜欢二牛这个小伙子。人虽然憨厚但踏实又勤快。要不翻脸退亲,把女儿嫁给二牛算了。”“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们的老脸往哪阁。一切都是命里带来的,小时候给她算命就说她长大了会嫁给富贵人家。睡觉吧,会好的。”


春兰定亲后斋大嬢每天敬香时都为她祈祷:“南无阿弥陀佛,祈请侍福虔诚的家庭;大势至观世音菩萨,祈请侍福给春兰;大慈大悲药师菩萨,祈请侍药给姑爷,让他尽快好起来,健健康康把春兰娶进门。”



春兰开始了准备做新娘的忙碌生活:妈妈帮忙坼洗旧布,让她用来做鞋底;斋大娘帮忙她绣鞋面、绣围裙飘带;姐妹们帮忙她拿鞋底。她用心设计漂亮的款式。做新娘是人生的大事,她当然想要风风光光的嫁过去。真是一派出水芙蓉的景象:清清的水碧波荡漾﹨含羞的芙蓉裸包欲放﹨风轻轻﹨蝶起舞﹨蜂歌唱﹨农家闺房喜气扬﹨巧手绣芳心﹨放飞思绪会郎君﹨早晨起床侍公婆﹨晚陪姑爷读诗书﹨白天勤耕庄稼好﹨田边地角模荒废﹨新媳妇要贤惠﹨传宗接代是根本﹨能吃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记住爹的嘱托,妈的叮咛。



几个月的日子就这样忙忙碌碌过去了。进入冬天北风刺骨,早晨白茫茫的霜覆盖着田野里的麦苗和豆苗。村子里炊烟缭绕:小孩赖在床上;老人围着火塘;主妇忙着煨油茶烤粑粑;男主人顶着风寒上山砍柴火。春兰家打算杀年猪了,每年他家都要杀两头猪,腌火腿制腊肉灌香肠,一家人一年的肉食就这样准备好了。今年喂养的两头大肥猪先杀一头请杀猪客,一头留着给春兰办喜事用。这里的人们一进入冬月和腊月几乎天天做客天天吃肉。因为这段时间农闲,嫁闺女娶儿媳办喜事亲戚朋友以及村子里的人都会到场吃喝玩乐三天;每家杀猪要请亲朋好友来家里做客吃肉。今年春兰家要请的客人首先是新亲家一家,特别想请姑爷来家里吃顿饭。办喜事的日子快要到了,大家还没有见过新姑爷。是妈妈亲自上门去请的,可是这天他还是没有来,说是要读书赶考。



大喜的日子快要到了,妈妈和斋大嬢忙着做糖果糕点。斋大嬢做的米糕和水果蜜饯特别好吃。每年春节请客到他家做客的人都能品尝。今年要多做些,嫁春兰时头天晚上待新娘要用;新娘回门要用;新年请客要用。总之今年是春兰的家喜庆之年。


春兰出嫁的日子转眼就到了。冬月二十六这天帮小忙,主要的亲戚朋友都来帮忙买菜、杀猪宰羊、准备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等。


中午婆家来过礼,骡驼马载的一大堆办酒席用的材料:有大米、猪肉、牛肉、鸡、鸭、鹅、鱼;有香菇、木耳、鸡枞、松茸;有烟酒糖茶、核桃瓜子、各种水果等。后天春兰的婚宴是村子里最丰盛的酒席。



二十七日帮大忙。今天主要是制作各种熟食:百合包肉丸;油炸鲤鱼;油炸猪肝卷;油炸花生;里脊蛋卷;酥肉;蒸火腿肉片;牛肉凉片;排骨粉蒸等。还要把炖菜和炒菜也准备好。今天还要做凉粉、豆腐、米糕。晚上要用麦芽和米饭煮几大铁锅糖水子。明天一大早客人们进门,首先吃米糕、糖水子,然后才入席。这是最忙最累一天。下午婆家来过大礼:一群姑娘小伙由媒婆(姨妈)领着抬的抬背的背—-首先是送为新娘梳妆的梳妆婆的礼物:一笼梳妆馍馍,一块做衣服的布料 ,还有糖果糕点。这些东西用彩带扎在抬杆上由两个男孩抬着走在最前面(因为梳妆婆对新娘的一生是最重要的人物,她不仅要手艺好能把新娘打扮得如花似玉还要与新娘的生辰八字相生,能动新娘头的人的祝福关系到新娘将来富贵昌盛);然后是装新娘衣物的箱子以及化妆盒等;后面抬的是火炮对联等。



春兰家早有人在大门口等候“来了,送礼的人来了。快关大门。”一阵鞭炮声后,送礼的姑娘小伙子在门外喊“把门开开,我们过礼来。”“没有红包不开门,我们家的姑娘是千金。”于是从门缝赛进两个红包。“把门开开,我们过礼来。”“不开,没有红包门不开。”门缝里又赛进来两个红包。这样僵持好一会,外面的人终于把门推开了。里面的人把客人欢欢喜喜迎进堂屋,端茶递烟,送瓜子。一阵热闹后,来宾开始在春兰家所有门上贴对联。对联贴完,又点燃一挂鞭炮,“噼噼啪啪”礼节完了。厨房摆出酒席,首先招待这些贵宾。


这一天好热闹。春兰由梳妆婆陪着洗头洗澡洁身。式穿新娘妆。晚饭后春兰的好姐妹们以及主要的一些亲戚来待新姑娘:他们带来了用糖果、糕点、瓜子、水果等拼成的托盘。首先在大门口点燃鞭炮,然后将托盘里的食物摆满庭院的方桌,大家围在桌前看新娘给祖宗以及所有的亲人们行礼:施仪喊“一拜祖宗;二拜祖宗;三拜祖宗。”然后说“请奶奶爷爷上坐受礼。一拜;二拜;三拜。”“请爹妈上坐受礼:一拜;二拜;三拜。”“请斋大娘上坐受礼……”


春兰由堂妹春花和另一个好伙伴陪着将这些礼受完,已经是头晕眼花,脚摊手软。但是仪式还得进行:哭离别之情“奶奶爷爷呀,孙女就要离开您二老,不能早晚再尽孝,只愿二老身体好,以免孙女牵挂的烦恼。”“爹呀,妈呀,养儿防老是常情,养女如同放风筝,明天你们把女儿放飞了,谁来干活做帮手?如果爹妈有病痛,谁来端水送药替锅灶?你们忍心把女儿打发出门,谁知婆家是不是良善人,要是遇上恶婆婆,女儿的日子怎样过?不知郎君脾性是否好,如果嫌我侍候不周到,一张休贴羞了我,女儿的颜面往哪搁?谁知姑兄妯娌可好处,如果故意挑刺惹事端,女儿终日泪洗面,我的苦楚向谁诉?”“斋大娘呀,你念佛吃斋图什么?常年孤身独处多寂寞,我若能在身边陪伴你,晚年香火有寄托,修成贞洁西归去,我会逢年过节化纸火,明天你忍心嫁了我,隔河隔桥隔思念,手长袖短无奈何……


就这样把亲人的情感诉完再诉姊妹情、朋友情。待春兰躺到床上休息时已经筋疲力尽了。(文中部分配图来自网络)


未完待续,下期请关注——第二章:过门(下)




李润清

笔名僭滢。女,汉族。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出生在云南省丽江市永胜县的三川坝。现为云南丽江民族中专学校高级讲师、会计师。从小喜爱文学,多年坚持业余创作,从1982年在《边疆文艺》发表诗作以来,至今发表论文、诗歌、小说、报告文学近百篇。著有诗集《女性的雕塑》,《斋姑娘的一生》是其长篇小说处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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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李铁成 责任编辑/和晓莉 和润黄 雷凤娇
商务/王晨 监制/余金山 杨福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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