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往事------过事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2-02-04 02:29:18

佟建鑫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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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杂记、游记
盐池往事、老家往事
老家往事------过     事
 
佟建鑫
 
 
          媒人一去送日子,家里的这门婚事就算是成了。
          从这天起,家里就开始做准备了,里里外外的忙,全都是为着过事,为的就是把婚事办好。先前打算卖的羊,不能卖了,赶紧加草加料餐(动词用)起来,猪也一顿三餐,猪食的质量也明显提高了很多,鸡也多撒几把玉米和荞麦,加把劲的要它们快快的长起来。日子一天一天的临近了,感觉很多事情还没办妥,家里闹心的很,也高兴的很,一天进进出出,没头绪的想起来啥,就赶紧干啥。我们则被顺手给安排活计,有啥干啥。
          家里也到处打听,看别人家娶媳妇子,都咋准备着来,还要准备些啥,问到自己还没做的,就赶紧动手收拾,生怕出了差错,前前后后不知道打听了多少人,打问了多少事,要当公公和婆婆的人总是放心不下来,怕娶亲的时候,礼行走不到,闹下(读ha)意见,怕一过门,就和媳妇子闹的不好,不管咋自己先做到了,总不会出差吧。
           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近了,每天的事就全围绕着过这场事了,我记得,我们家第一次过事,总是早早的做准备。一个月前,母亲就算计的要加多少白面,多少荞面,要加多少黄米,还要换多少大米,村上有一台加米机和一台磨面机,早就和人家说好了的,这几天不能有人占用,无论如何先尽我们加,我们加完后再叫其他人加,大家都能理解,自动让出来,先让给我们加。

            一大早,母亲就把要加工的东西收拾好了,装了好几粧糜子,好几袋荞麦。麦(读mia方言)子是父亲早就托人从西面子还回来的,存在东柜里,专等着过事用,那时候家家都从西面子换麦子,基本都用来过事的,一点都不敢糟蹋的,所以最后才谨慎的加工白(读bia,方言)面,我们拉上胶轮车子,把粮食抬到车子上,几个人推着车子,向加工的房子走去,后面母亲拿着笤帚,簸箕,箩,筛子等东西也上来了,卸下粮食,负责加工的人发动好机器,我们开始加工了。因为人小,机器高,我们站在凳子上一簸箕一簸箕的往机器的斗里填加粮食,底下一人专门负责往上递,就这样一直要把米加好为止。米加完了,在加面,荞面无所谓,我们可以随便加,但加白面就不要我们了,都是母亲自己负责,那时白面少,白面也是婚礼上用的最重要的东西,所以要格外小心,怕我们闹不好,有浪费,我们也高兴,可以出来躲上一阵子。一趟工加下来,每个人都变成了白灰的了,头发也全白了,衣服、裤子全白了,就连眉毛上也是白的,工总算加完了,母亲把机子里里外外都扫了一遍,角角落落都打扫干净,我们装车子,天也黑了,回到家里,人乏的连饭都不想吃了。

            过不了几天,要做馍馍,除了娶亲的要带的儿女馍馍,几盘子礼行馍馍外,最主要的是要做待客用的馓子,砣螺子,葱花饼,糖酥馍等等。面母亲早就起好了,也是大早上就开始了,先做驼螺子等用炉炉的馍馍,父亲把托馍馍的炉早就架的火旺的,在催着叫他们赶快做馍馍,村里能干的几个婶娘都来了,揉面的揉面,出基仔的出基仔,做的做,切的切,我们负责把做好的馍馍端给父亲,父亲提起炉,先用鸡翅扎的刷子,沾上清油,在炉底上刷一遍,然后麻利的把馍馍放到炉里,提起盖子,把炉盖上,不大一会揭开,看一下火色是否均匀,然后再把炉盖上和炉底下的碳火调整一下,使火色保持均匀,馍馍出来不但好吃,更要好看。村子里过事都互相攀比,看谁家的馍馍做的好,不能比别人家的差了。

           搓馓子,炸油饼子,这要显女人的本事了,馓子要搓的胖细均匀,盘的整齐,油炸出来后焦黄,吃起来要脆,味道也要甘甜爽口。油饼子也要做的大小均匀,火色匀称,金黄色的表皮不但好看,吃起来也一定要爽口。
            总之过事所做的东西,都得精心,不能有半点马虎,怕的就是人家说,谁谁谁家里过事,你看那个馍馍做的咋了咋了------,宁肯多费事,也要下功夫把馍馍做成最好的。
             馍馍做好了,日子也就到了,猪、羊、鸡等过事的大件东西都准备好了,另外派几个人骑上自行车,拉个单子买各种锅上用的东西,一天都跑好几趟,可还是把有的东西给忘掉了,只能马不停蹄的再去买,一点都不能马虎,这是过事,不是闹着耍的,啥都要具备到位。主家也毫不吝啬,口子开的很大,明确告诉总管,需要啥买啥,莫商量头,总管全全负责。
            临近最后,说了几次的娶亲人又再进行商量,娶亲的人选一再变动,总是在人选上考虑来考虑去,一般娶亲的都是在本家有头面的,能说会道的,在四里八乡有威望的长辈,再带上几个小辈,最终人选定好了。娶亲用谁家的骡子,谁家的驴都说定了,就连赶车的人也再三的筛选了几遍(好在后来有了手扶拖拉机),单等正日子出发娶亲。
娶亲是大人操心的事,轮不上我们管,可我们的活那一样都不轻松,那时候过个事,把我们腿都能跑断了。

           头两天起,就开始挨家挨户的借桌子和凳子,炕上摆的炕桌子都借来了,凳子能借的都要借来,三五趟的跑,这家跑到那家,借完桌子凳子,开始借碗和碟子,就连筷子都要借,借来的碗和碟子都要做上记号,不能倒错了,这是硬任务,必须借够,每家跑,碗底子上划道道,还的时候好还,要不很麻烦的。碗和碟子借好了,锅,大盆,都要借,出了自己家能用的,再全部都是借来的。
            好在这几天,底实的亲戚都已来了,七大姑、八大姨全围在锅上转。一天三顿,一顿都不能少,一个人都不能少,不能叫亲戚笑话,更不能慢待姑舅,姑舅早就拿上贴子和礼旺请过了,但这几天,总是最先要请姑舅,姑舅上坐了,敬到了,才放心,其他的亲戚也一样不能轻视,生怕人家多心。
            娶亲的快回来了,小娃娃和碎娃娃在不停的跑啊,喊啊,有的跑到很远的路上瞭,看娶的新娘子回来了吗?我们半大小伙子算是干活的主力军,借完东西,就拉水,拉完水,就端盘子,放下盘子就抹桌子,这些活都是我们这个年龄阶段的小伙子干的,总管只发号施令,其他比我们大的,都是指派我们的。
顺利的娶回来了,顺利的开席了,姑舅、朋友都满意了,这事就过好了。那时候一席座八个人,上席都留给姑舅座,这是规矩,谁也不能破坏,姑舅也毫不客气,天经地义的。
             最主要的是要陪大客亲亲,大客亲亲也专门组织一帮能喝酒的来送亲,陪大客亲亲的也组织一帮上来打关的,最能喝的,拳划的好的都在陪大客亲亲,拳来拳往,一时喊声四起,热闹非凡,席快结束了,大客亲亲压一席,接着来,一直喝到席面完了,招呼大客亲亲还在继续,有的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席面上也有了火药味了,送亲的有年长的站出来说话了,不让再喝了,陪大客的也有醉的东道西歪的了,酒席才慢慢的撤掉。
            大 客亲亲被安排到家境好一点的人家里休息,晚上还要摆酒场子,再一次把大客亲亲请上来,再给大客亲亲上一桌,陪大客的继续上来打关,陆陆续续的换人上来打关,直到双方都醉成一片,才算了事。
           我们总是最后和上锅的一起吃席,吃完后,一刻也不能松懈下来,接下来就是把借来的东西再一件一件的挨家挨户的送回去,三翻五次的跑来跑去,有时候把碗和碟子倒错了,再跑的给换回来,来来回回的没个十趟八趟的送不零(读ling)干,就这样也有闹错的,只能等到完了后再慢慢的往回倒了。
            晚上耍房的在耍房,喝酒的在喝酒,我们在跑的找人,放羊的回来了,上学的回来了,都要跑的找来,那家的人还没吃席,那家的亲戚还没代,那家的娃娃还没吃,都要喊来,赶晚上最后把剩下的人都代了,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差,这是礼数,不敢过这么大一场事给冒(读mao,意思是漏掉了)掉了,让人说闲话,农村都这样,现在呢?我不知道了,待人的礼数还在吗?那种乡土气息的人情还在吗?农村还是这样吗?

           第二天,认大小,也叫穿(认大小的一种)辈礼,一大早本家的人和姑舅都早早的来了,管事的挨着问各亲戚和本家族人,看他们都穿多少钱的辈礼,这个钱可根据自己的情况给,不受限制,但大致都有个哈数(意思是差不多),收好后,管事的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先长辈开始宣读,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大舅舅、大舅妈--------,一直把穿辈礼的人读完,新郎和新娘则挨个磕头、鞠躬,表示认的了。认完大小,荞面饸饹就端上来,大家一吃,赶紧几发(打发的意思)新郎和新娘回门去,我们跑腿的这才消停了。
           事过完了,生活和往常一样。我们也在长大,我也结婚了,在农村过的,一样的热闹,一样的忙碌,一样的东家借,西家凑,人们在互相帮衬着,一个庄子在帮衬着,一家过事就是一个庄子的事。
           这也算是乡愁的话,就让孩子们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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