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油田会战期间,列车电业局先后分两批,共调动4台列车电站参加会战。
第一批,有捷克进口机组34站和36站,总装机容量为5000千瓦。
第二批,有瑞士进口的燃气轮机组31站和32站,总装机容量为12400千瓦。
为保证大庆油田开发建设,,由水电指挥部电网运行调度室统一调度。
这4台列车电站,按当时电站定员编制,大约有250名职工。我就是其中一员。
配图04张宝珩在萨尔图31站发电机车顶部眺望草原(1962年)
1960年12月至1965年5月,是我在大庆油田工作及生活的日子,也是大庆油田会战的高峰时段。
1960年末,萨尔图草原上矗立着一排排井架,勘探、钻井、油建、采油及运输等各指挥部紧张而有序的工作着。
那时,从全国各地前来参加会战的人员,每天都在向萨尔图集聚。物资的供应及生活的保障呈现一片紧张、繁忙的景象。
在萨尔图,开采石油的机械设备要用电,石油运输需要用电,几万人的会战大军急需生活用电。当时,虽有两台列车电站在此发电,但电力需求仍然十分紧张。
为保障大庆油田会战的电力供应,列车电业局再次分别调31、32站来支援大庆油田会战。
就这样,我于1960年末来到了大庆油田。
第31列车电站,是我国从瑞士进口的第一台燃气轮机电站。1960年9月,该电站在四川荣昌广顺场煤矿筹建,当时我在该站工作。
配图05张宝珩于萨尔图(1962年)
1960年12月,电站领导王鹤林通知我去黑龙江安达市萨尔图选址,为电站调往大庆油田发电做准备。
由于时间紧、任务急,要求我必须在春节前到达大庆油田会战指挥部,协调落实31站选址及建厂的相关准备工作。
知道东北地区寒冷,31站的同志们帮助我织毛衣并准备了一些御寒用品。电站又借给我200元钱,并嘱咐到北京后买件皮棉袄和皮帽子。
就这样,我于1960年末只身从四川荣昌赶往黑龙江萨尔图地区。
从四川出发到了北京后,由于年轻不知东北究竟有多冷,再则,当时考虑为了节约时间,也没买御寒用品,就匆匆地上了北京开往哈尔滨的火车。
当火车驶出山海关后,车厢的温度几乎到了零摄氏度,身体感觉越来越冷。
当列车进入东北大地时,铁路两旁已是白雪皑皑,车厢内已结了冰。
我记得,上车时凭火车票领到的一个馒头,在途中由于保管不善也被别人顺了。两天多的路程,就这样在空腹和寒冷中度过。
经过近5天的奔波,终于赶到了冰天雪地的萨尔图车站。
当我走进油田会战总指挥部(当时称2号院)的大门时,看见挂在门口的温度计显示为负42摄氏度。
此时,我的手和脚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见到总调度室的同志并说明来意,他们即刻安排我见了水电指挥部的同志。沟通完工作后,他们很周到地安排我吃了晚饭。
油田水电指挥部这顿饭,时至今日仍记忆犹新。
食堂师傅风趣的称他为“人造肉”,指挥部的同志也都在吃。
由于好奇,油田食堂的师傅告诉了我秸秆“人造肉”的制作工艺和流程:
首先将玉米秸秆切成小段加水后炖煮,捞出秸秆后向汤中加碱成稠状;待冷却凝固成凉粉后,将其切成小块,再经开水煮后连汤带水盛入碗中供大家食用。
说句实话,这种“人造肉”能吃,但味苦很难下咽。
吃完秸秆“人造肉”,水电指挥部的同志看我穿的单薄,又借给我一件棉大衣和皮帽子。并告诉我,由于油田会战条件有限且资源紧张,暂时解决不了我的住宿问题。
当晚,我只好踏着冰雪求助第34列车电站的张炳宪厂长。
张厂长说:北方寒冷,南方人来到东北就更不容易,小伙子你辛苦了!
而后,张厂长克服困难,将我暂时安排在了该站候班车上居住。
有了落脚的地方,也有了家的感觉。至此,在油田水电指挥部的统一支持和协调下,开始了31站在萨尔图的选建厂工作。
不久,第31列车电站又派杨祖德和另外一位同志来到萨尔图,协助我开展选址工作。
首先,我们要熟悉草原环境,并根据电站的需求,寻找适合建厂的地点,以便与油田会战指挥部磋商确定厂址。
大庆油田位于哈尔滨和齐齐哈尔市中间的萨尔图大草原(汉语即红色的草原)。
每逢冬季,风中舞动的雪花早已填平了草原的沟坎,放眼望去,阳光照射下的白色雪原银装素裹,一望无际。
为了寻找适合电站建厂的地点,我们在草原上时浅时深的积雪中四处勘察寻找。
大家没到过冬季的草原,可能体会不到,在没膝盖的雪中行走是很艰难的。草原中原本就没有路,覆盖上雪的草原,根本就没有了方向感。
我们一直在草原中前行,掉进沟里我们爬出来,雪原的反射光刺的眼睛睁不开,我们就盲行,实在累了就躺在雪上休息一会儿。
我们就这样在草原中寻找着适合电站建厂的地点。
回想当初选址的经历,我的体会是:
初次出关到东北地区发电的列电人,首先需要承受生理极限的考验,再则才是生活的艰辛和工作的艰难。
世间本无路,“路”是人走出来的。正是各种考验及艰辛和艰难,造就了列电人的钢铁意志,也锤炼和塑造了知难而上、可歌可泣的列电精神。
另外,我们还需要深入了解大庆油田会战的总体部署、会战要求和形势及工作和生活等现有条件,以便电站职工到萨尔图后能从思想和行动上尽快融入大会战。
60年代初,国家处于困难时期,也是大庆油田会战的高峰时段。大庆开采的石油已通过专列源源不断地运往祖国各地,摘掉我国贫油的帽子,这是大庆人的梦想,也是大庆人艰苦奋斗的结果。
记得当时,从全国各地前来参加会战的人流不断地涌入这片草原。他们在冰天雪地中忘我工作,在物质条件极度匮乏中顽强生存。
他们遵循的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老四严,四个一样”的精神,信奉的是“有也上,没有也上”(后改为“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豪迈誓言。
大庆人战天斗地的精神和惊天地泣鬼神的意志,同时也深深地感动了我,并激励我自觉地融入于油田会战。
确定了厂址,就已经到了1961年的春节,31站的大部队就快要进驻萨尔图了。
配图06第31列车电站在大庆油田安装完毕等待发电(1961年汽机车厢)
1961年春节后,第一批职工20多人赶到了萨尔图。水电指挥部克服种种困难,仅解决了一只棉帐篷。
记得当时,我们找了一片高地搭起帐篷,找些包装箱木板并垫上草做成地铺。条件虽简陋,但这是我们31站大庆人的唯一职工宿舍。男女职工虽各睡一边,但大家没有一丝怨言。
这个帐篷,后来成了第31列车电站的筹建处,或者说成了31站的作战指挥部。
当时,东北萨尔图草原的夜晚,寒风呼叫中伴随着一两声狼嚎,帐篷在狂风的肆虐中摇摆,发出怪叫。
初到的电站人员需要尽快适应这种环境,特别是女同志还要接受夜晚不敢轻易出门的考验。
31站人员基本到齐后,我们面临的主要工作,一是建厂,二是需要自力更生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
1.建厂工程
31站原出厂设计,是用重柴油做燃料发电的。
由于当时受到重柴油供应能力和运输条件的限制,按照上级的要求,31站建厂工程在正常规划经铁路罐车运送重柴油供31站发电方案的基础上,必须谋划31站调入大庆油田后要用原油为燃料进行发电的方案。
那么,相应的建厂工程方案必须同时考虑,而解决燃气轮机组试烧原油的课题也摆在了我们的面前。
我是学电厂化学的,兼有31站化验技术员职责,结合选建厂工作,对电站的试烧原油项目也做了必要的准备。
比如,通过对原油物化性质的分析,明确了加热、沉降、排水和过滤的油处理程序,为顺利开展原油自井下直接送到主机油箱的地面供油工程建设打下了基础。
2.建厂的地面供油工程建设
31站建厂的地面供油工程采用的是重柴油、原油均能适用的一套两用的办法建设,工程包括加热锅炉、油过滤处理设备及输油管网布置等。
具体分工是:
31站负责提出技术要求,石油部第五设计院负责设计,油田水电指挥部组织施工。
本人为乙方代表,当时以电站技术负责人身份参与其中,并最后对工程进行验收。
由于大庆原油的凝固点较高,油从井中采出输送至燃气轮机燃烧室燃烧,需要全程伴随加热保温,否则就要“灌肠”。
31站地面供油工程采取的是原油输送过程的三管伴随,即主油管及伴热管和扫线管,做到输油时加热,停止输油时扫空管道中的残油,以免原油凝固。
这样,才能保证燃气轮机组不间断地正常启停。
3.试烧原油的调试
1961年5月,机组正式抵达萨尔图,经安装调试后,1961年6-7月间,31站使用萨尔图地区安达龙凤炼油厂(仅此一家)提供的柴油为燃料并网发电。大约运行近半年左右,由于运输、油料供给及发电成本等原因, 31站燃气轮机试烧原油工作正式启动。
该课题涉及的技术问题较多,当时在国内尚属首次。因此,水电部负责牵头,组织有关科研和试验单位及大学组成了专家组负责试烧前的改烧工作。
列车电业局负责组织现场日常的试烧工作,列电局技改所的有关人员也长期驻扎在现场,负责收集试烧数据、参与试烧方案调整等工作。
列车电业局邓致逵副局长也曾多次亲临现场指导。
在试烧过程中,31站负责试烧过程的运行操作、解体检查和设备检修工作。
我当时是运行值长,在我记忆中,31站改、试烧调试阶段开停机达百余次,从1962年初算起,调试过程持续近一年。
调试的内容和过程:
首先,是提高原油温度以降低粘稠度与重柴油接近。
二是调整燃烧室一、二次风比例,以保持火焰在燃烧室中心位置并达到稳定和完全燃烧。为此,在燃烧室各部位加装多个热电偶测温计,技改所洪晶元同志在专家组负责的就是这项工作。
三是防止机组燃烧过程各部位的积碳。
试烧调试过程遇到并解决的问题包括喷嘴堵塞、喷嘴磨损、燃烧室耐火瓦(金属Cr21)局部烧损、燃烧室后段(二次风后)出现金属壁过热变形和积碳、燃气轮机叶片积碳和叶根磨损等。
关于上述问题的解决,在此不再赘述。
配图07第31列车电站电气车间获大庆油田水电指挥部先进单位奖状(1962年)
1.记忆犹新的抢种大豆和土豆
萨尔图草原的播种季节到了,油田水电指挥部给电站指定一片草地,并配给部分大豆和土豆种子,由我们开荒种地,以解决粮食供应困难问题。
从未开过荒的萨尔图草原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空旷的草原上除了竖起的一排排井架,竟连一颗树也见不到。我们开荒铲草锄地,将一块块带芽的土豆和大豆种子埋在土中就任其自然生长。
因为土地面积太大,也谈不上精耕细作。草原的天气,也变化无常。
记得有一次,我们十余位男女职工正在阳光下护理禾苗。突然一阵风过后,天空黑云笼罩、闪电雷鸣,狂风暴雨瞬间倾下,云黑雨大的草原突然变得能见度非常低。
由于草原没有任何避雨的地方,又没有路,我们只能踏着很高的草、趟着水凭着感觉顶风往回跑。当浑身早已湿透,雨已停时,我们也没有跑回到住处。
2.电站职工用业余时间到草原深处撸草籽
萨尔图草原的秋天遍地都是成熟了的草籽,为了弥补电站食堂的缺粮之急,按照油田指挥部的要求,电站职工都争先恐后的去采集草籽。
每到草原深处,饥渴的蚊子也密密麻麻地围着人转,叮人且又快又狠,轰也轰不走,很快身上就叮出了很多大包。人们只好一边轰蚊子,一边撸草籽。
痛痒难耐中的电站人,就是这样,在常人难以承受的辛苦中,充分发挥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利用业余时间风趣地采集着草籽。
此情此景,至今仍清晰地在我眼前浮动。
3.自己动手建造“干打垒”
我们住了一个多月的棉帐篷后,就搬到了水电指挥部给电站搭建的三幢简易木板房中。有了男女宿舍,还可以睡床了(虽然是大通铺也很舒服了),大家都非常高兴。
为了解决电站做饭的问题,我们到兄弟单位学习建造“干打垒”技术,以便自力更生建食堂。当时,油田各单位办公住房几乎都是“干打垒”。
所谓“干打垒”,就是土房。
建造过程和工艺,首先是在地面画好线,固定好两块夹板,周围取干土并填入两块夹板中间约20~30公分高。
然后用木榔头一锤锤夯实,每夯实一层将夹板上移填土后再夯实,这样一层层夯下去就砸成了一堵墙。
最后,夯好四面墙后顶部蒲草再盖上土,这样就建成冬暖夏凉的“干打垒”。
动工的第一天,我们就打出了一堵墙,大家即激动又高兴,感到建“干打垒”除了累点也没什么难的。
第二天来到工地后,大家惊呆了,发现头天打好的墙在第二层处发生崩塌,变成了一堆土。
这件事教育了大家,干任何事情都不能过于盲目乐观,大家必须认真对待每一锤,只有锤锤夯实,层层才能牢靠,大墙才能耸立不倒。
就这样,十余名职工苦干了一个月,硬是建起100平方米左右的食堂,解决了职工的吃饭问题。
而后,水电指挥部又帮我们建了两幢这样的“干打垒”,解决了家属的住房问题。
大庆油田会战指挥部规定职工不休星期天,我们电站职工也是这样执行的。所以,电站职工几年内没有享受过法定假日,但他们无怨无悔。
后来,改为每10个工作日休一天。当时,大庆叫“大礼拜”,职工们也很高兴。他们说:我们也是大庆人,为祖国做贡献再苦再累、困难再大也没有怨言。
我想,这就是大庆精神。
我参加大庆石油会战的经历,就是我受教育的过程,大庆精神使我终身难忘,终生受益!
我相信,历史会为大庆人竖起不朽的丰碑,人民会世代记住大庆人的贡献!愿大庆会战精神永世传承。
配图08第51列车电站大修(1974年)
1965年5月,接到列车电业局通知,调我到上海接国产第一台6000千瓦燃气轮机电站。
就这样,我带着萨尔图油田草原的浓香和无悔的5年油田会战的经历,不舍地离开了大庆,从此踏上了列车电站的新征程!
(张宝珩2017年6月于河北保定)
通联编辑:黄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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