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万种风情一抹“黑”》张跃

    有人问我，你喜欢自己吗？我这毫不犹豫地回答：特喜欢。看我现在：小觉儿一睡，到天亮；小酒儿一喝，情万丈；京戏一唱，美如仙；裙子一穿，贵妃样。吃穿睡玩随我意，仗脸天下任我行，放飞自我，实现梦想，多好啊！怎么仗脸呢？不是仗剑天下吗？照照镜子，这大包子脸、大耳朵不是福像也是佛像啊，所以呀，老知足了！连我自己都稀罕的没法儿，恨不得对着镜子自己亲自己一口。复旦大学女教授陈果说：“当一个人喜欢自己时，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只有自爱才能自信。”可是人啊，别太得意了，也有打脸的时候。俗话说：“英雄怕老乡，美女怕缷妆”啊！这不，前几天小学同学聚会，那些光屁股邻居们看我现在这人模狗样的得瑟，就开始打击我的自信，扒我的黑历史。那扒的，溜光溜光的，把我磕碜的，要是有个地缝非得钻进去不可。这哪是聚会呀，明明是我的爆光会、批判会，就差挂个牌子，站到凳子上弯腰低头了。我笑不嘻地、跺着脚说：“胡说、污蔑，我的历史是清白地，你们、、、，呜呜，不活了撞墙去，别拦我啊？”大家哈哈地笑做一团。

 那一天，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六十来岁的老太太，象老家雀一样，叽叽喳喳地陆陆续续来到了酒店，拥抱一阵后，大家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不知谁又扯起了儿时趣事。肖同学说：“还记得我们一起玩跳格子吗，你说我不厉害，让我当＇烧火＇的，我不干，咱俩打起来，你拿笤帚疙瘩追我，我跑回家关上院门，你打不着我，打我家的大门，气得嗷嗷叫，最后把笤帚疙瘩顺着院墙扔进去。这家伙打不赢决不罢休！”刘同学接着说：“咱们过家家，用小枕头做娃娃，你总是当爸，让我当妈，指使我干这干那，干不好就说败家媳妇不要你了。那家伙老厉害了！”孟同学又说：“我们玩藏猫猫，你跑到男厕所，差一点没撞上那个男的，你竟然跑掉了。啧啧，真是野呀！也不怕碰到坏人？”唐同学还说：“你和男同学打架，挠得人家满脸花，还把人家裤子扒下来，那个同学多少年都没抬起头啊。”李同学麻溜说：“你吓唬我们说，可不许和男同学玩，男同学碰你一下你就会生孩子。”说完大家哈哈大笑，有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哎呀妈呀！这些都是我干的？我怎么没印象？最后大家总结说：小时的你长的丑，穿的破，鼻滴拉瞎，是个又刁、又厉害的野丫头。

回家后，细想想，我羞惭地发现，我最初的历史是挺黑的。去前趟房同学家，不走门跳窗户，人家不让就和人家打；打碎人家玻璃、扒墙上房常有的事。反正前后趟房的小伙伴们我都打个遍，邻居家长动不动就来家告状，妈听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拎过来就是一顿捧揍。一次，和前趟房男生打架，本来我胜了，回家正得意呢，人家家长跟着进门，我妈抬起脚就是一顿踹，踢得我半天没喘过气来。那时我就想，就是被我妈打死，在外头也不能当狗熊。就是这种倔强勇敢好胜性格，奠定了我的历史基础，树立了“黑色”的形象。现在想想，就这种敢打敢冲、宁死不屈的精神，要是在日本鬼子面前，。唉！生不逢时啊。

也别说生不逢时，不也赶上“火红”的年代吗？小小年纪特积极，哪有批斗会都伸着小脑袋探进去看热闹，帮着大人发传单，跟着大人喊口号“打倒＊＊＊”；，今天跟着批判走资派，。小学四、五年级时，当上了，。我向毛主席保证：我真没打过她们，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但是，老师家里送来饺子，我们几个一下子想起了敌人的接头暗号：“不会藏到饺子里吧？”于是，我们把饺子挨个挟半了，看看里头有没有纸条。柴老师说：“唉，怎么能这样呢？”当时不懂，那是老师对现实人与人之间不信任、不友善发出的感慨，现在想想自己的行为有“多损”。我喜欢样板戏，天天哼哼“都有一颗红亮的心”。那个李老师说：“你唱的真好。”我立马训斥她：“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你不能夸我，。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小屁孩儿的我根本分不清对与错、红与黑，早早为自己的历史写下了一笔不可抹掉的黑色记忆。

稍大一点上中学了，由于小学没被新换的老师赏识，到了中学也没当上班干部，破罐子破摔，成了班里的落后份子。一次年级搞紧急集合，来回几次我就烦了，什么呀，遛狗呢？于是，我就掉儿啷当、慢慢腾腾。年级老师点名批评我，让我站到前面去，要开我批斗会呀？我勒个去！一个女生，丢人不丢人？我抻着脖子、掐着腰和老师喊。自我感觉还很牛，其实我就是个不可救药的小混混，混到家了。

最黑的一次是一个男同学骂我，周围同学起哄大笑，我自尊心受到严重摧毁。“我靠，小样儿叫你嘲弄我？”我轮起椅子冲上去跟他进行了你死我活搏斗，那种不要命劲儿，中学同学聚会时那个男生还记忆犹新。现在回想起来那行为真是可恶极致，这丑陋的黑历史，真应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青年点的我，更是羁傲不训的野马，在广阔天地里撒欢打滚，上火车不买票，偷老乡家鸡，扎老乡家猪，好歹没惹出什么大事来。

时光飞快，转眼已是77年恢复高考，我上了大学，本该套上夹板老实点吧。可是一次，教育学老师讲课时炫耀自己的“光荣”历史，我听不惯，拿起前桌的报夹子看起了报纸。老师开始上课了，可我的报纸还没看完呢，老师拿着教棍指着我：“你，怎么上课看报纸呢？”我不好意思地赶紧放下报纸听课。可是这个老师善于用实例讲课，三次用我不听课的行为当教例，我的脸实在挂不住了，不顾老师的尊严指着老师说：“老师你批评我我也认了，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这事吧？我看报纸是不对，但我也不愿意听你在那吹牛皮呀”。老师气得说：“你耍什么光棍？”我说：“你不光棍竟是杈。”同学们听了哈哈大笑开始起哄，老师被气得上不了课，拿起讲义要走。我说：“唉，别走啊？别影响同学们上课啊。”老师又乖乖回来上课，同学们更笑了，我以为自己胜利了，很得意。其实，我已经为自己的历史写上了最黑、最不堪的一页。这事迅速扩散到全校，成为最著名一次无视教师尊严的事件，为自己树立了极其没素质的恶劣形象。当时，有多少好姑娘在大学里被男生追求啊？我班同学就成了六对，而我确没有一个男生欣赏和追求，成了最苦逼的大龄剩女。“就这么个厉害丫头，谁敢娶？”你看我瞎厉害，厉害不到正地方，损失有多大，错失多少好小伙呀？亏呀！亏大发了！

参加了工作后，老部长总挑剔我：“怎么说话呢？不会看着人家眼睛说吗？”“接电话要先问好。”“倒水时要把杯盖翻过来放。。”当时听了，背地里翻着白眼嘟囔着“小题大做。”一次，和工会主席出差，我把脚放到火车椅子上。主席说“怎么把脚放上了？别人怎么坐？”我还对付着说“没事，没人坐。”主席说：“没人坐也不能把脚放椅子上，这是最起码的修养”。对领导的批评不理解，心里想：“什么修养？没听说过，过去听说有本书叫《论***的修养》，批判好几年呢”。后来，在组织的教育和约束下，这种没修养的行为虽然有所收敛，但还时不时表现：曾经陪朋友远赴长春催讨工资，和人家单位领导大拍桌子；不很理智地打官司；还曾经多次带领邻居找有关部门解决暖气不热问题。反正人家说我厉害，得理不饶人，你看我这历史够不够黑，我的人生垃圾不垃圾。

回首面对自己的垃圾人生，怨不得原生家庭的打骂教育和荒芜年代修养的遗失，是自己强势霸道自卑性格的使然。要想成长只有自己救自己，这是一种责任。要看书、要思考、要改变，修炼内心的一种圆满和强大，这就是教养，教养决定一个人的生命层次。于是，我诚肯地向被我欺负过的同学说声“对不起”；让父母向李老师转达了我对她的歉意；向我年轻时的无良行为进行忏悔。同学们说：“对不起啥，那时你厉害，现在你多优秀、多成功？”李老师回话：“都是小孩子不懂事，不记得了。”邻居孙阿姨说：“淘丫头出好的，小时让父母最操心的你，现在最孝顺。”听听，多善良的人啊，都原谅了我那不光彩的历史，我羞愧难当啊。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过去的“黑”不值得一提，今朝已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了。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承认自己的平凡，塑造自己的当下，勇敢地面对明天，这就是自信。陈果说“当你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自信的时候，就有很多别称，一个叫做魅力，一个叫做风情万种。”别看我这满头白发、一脸皱纹，但是，我还是自信魅力多多。最起码魅得老公宠我，儿子信我，朋友想我，老妈离不开我。别看我六十有余、步入老年，但是，我还是风情万种，愣是把“黑历史”写成丰富多彩人生的一种风情，这叫内心强大，敢于自黑，怎么样？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