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行之--生而有意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0-11-24 05:55:52

生而有意

黄豆芽


写生意的读本,不惟是多,实在是太多。成功学泛滥的时代,终结都是奔着钱去的。倒也理所应当,起卧行坐居游,开个派对唱回K,都少不掉银子堆砌。你或许可以清高一些,闭门饱读圣贤书,一心只求瓮中老,独善其身,不闻世事。可是除非削发为僧、一辈子单身终老,否则总归上老下小,一旦开门,就总为经济掣肘,往往徒呼奈何。


问题是那些读本多半是别人的经验之谈,要上升到自己的为人之本,商海之道,也是痴人说梦,读得再透,亦只不过增加一点餐后谈资,足以伪装成一个头头是道的理论家,一翻袋子还是穷鬼一个,那么再精深的道理,也至多是些于事无补的高头讲章,等同于屁。


写生意的小说更不乏见,前有七卷本高阳的《胡雪岩》,后又有朱秀海三十余万字的《乔家大院》,倒也写尽晚晴风云,地域实况,在夹板缝中辗转腾挪的勾心斗角历历在目,附会的终归还是卑微的生意人卑贱跋涉之路。


倘若因袭旧意,可称观止,再看到同题材作品,绕开亦不为过,来去无非故事各一,本质上还是那些道道:由草根起,至辉煌终,最后不免又为社会催逼,或蒙羞而逝,或大厦崩塌,重回底层身。赵之羽不同,所见三卷本《大生意人》,虽则还是写晚清商海,虽则也还是拿故事结构篇章,甚至着笔于波谲云涌的江湖动荡也不惜笔墨,只是立传之人并非习见之辈。这厮名字已经亲民,行事更为异特。所谓从不可能中生出可能竟仿佛与生俱来,光是看看履历已经足资咋舌——生于徽州歙县,寒微之家上无片瓦,卖过茶叶贩过私盐,上过断头台干过票号,走过驼队,宁说这是一段崎岖的商旅,倒不若说成是一节大侠成就指南。


如果故去的行商,予我们看到一地一族的骨气,到古平原这里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家国情结。光宗耀祖原则上都是那一时士农工学商每一阶层心间的道德底线,因其恒在,左右着举动行为。再纵横四海,根子上也是向内去的,有先辈的血脉指引着去向,使得它再翱翔,亦为线牵;再生色,底子上还是忠字的赤色维系。这样的局限,使得那些辉煌人物设若冠以名号,当前的总是地域,浙商晋商徽商,是他们骄傲所在,亦是赖以存在的本源。大抵到古平原才看到清商的可能,不是区域的产物,或言从他从商的第一天起,即已志在天下,而非一地一时。优劣且不去论,但看格局,便能厘清高低。古平原之于胡雪岩也好,乔致庸也罢,在生意上手段或可寻到相似相仿佛之处,在情怀上则已经天壤之别。


把《大生意人》仅只当作一部有清政商传奇来读显然是买珠还椟,这倒不是说故事不够精彩,恰恰相反,三卷本下来已然近乎百万言,章章都是跌宕的情节,在在起死回生,哪里是传统的商战小说范式,简直就是武侠小说蓝本。倒更如金庸神作十五部的番外篇,只是这一回合丢掉了秘笈武功采取了在商言商的智慧结构篇章,生出了别一般恢弘天地。


回头再去看看赵之羽,或者应该当先就参详一番作者背景,才更有异趣。和起于微末的古平原不同,这却是个其来有自的人物:满族正黄旗人,伊尔根觉罗氏,其先祖伊尔根觉罗•噶盖为清朝开国大将、大学者、满文创始人。抛开名望不谈,只是那“满文创始人”五个字已足令人眼前一亮,到赵之羽这里是否立志创始另外一种格局,将写烂了的政商题材用一种别样的格局做成时代的参考书?


虽则世易时移,有清尾响早成历史的残音,不变的还是那些根本,也即每部书封底皆在强调的那句话:做大生意,几千年来都是这套玩法。其实还有另外一句话,在三百公里以外那座山城的一条魔幻现实主义的街道上,建在长江滨,修于土坡上,一道跨街拱门,上面漆字直书:商人——万事皆可商量之人。话糙理不糙,因可商,而摇曳;因摇曳,而有意。之于古平原,之于赵之羽,都是生而有意的绝处逢生催发了难以释怀的不朽传奇。


还将继续下去的第四卷,或者还有呼之欲出的第五卷第六卷……不见得教会我们如何做好谋财的生意,但是至少可以从那些历史的商战、小人物的逆袭中学会做人的道理:坚守内心多思明理;遇难呈祥逢凶化吉。这恐怕才是人之为人一生之中最大也最不可或缺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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