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五)关于吃的故事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0-10-26 21:07:25

我的故事(五)吃的故事

 

兵团真穷,我的父母十几年在那里生活,每天都忙忙碌碌的,父亲春天和冬天教书,夏天和秋天放马,放马是有些补贴的,可以给家里改善一下生活,妈妈一年四季都在出工挣那每天几毛钱的工分,春天夏天去大田里种高粱和麦子,去菜地里种豆角,茄子和西红柿。秋天去收长成的玉米和苜蓿,冬天去帮厨或者做去仓库当保管,收成好也不过多分几斤麦子。屯子里每个妇女和媳妇都偷地里的东西和仓库里的粮食。妈妈也经常偷,爸爸有时候说妈妈这么大的人就不要偷了,妈妈大声说:我不偷人家也会偷,你有本事去和连长和指导员去说,他们家那两个婆娘整篓整篓的拿,你去团部告去呀。。。说的爸爸一声不做。

 

除了连长和指导员他们几家和团里派来的干部生活好一些,其他的知青家庭都差不多,那些所谓的盲流家里更不咋样。所以大家也不大攀比。有好吃的都会分出一些给邻居,我也算吃百家饭长大的。小时候,如果爸爸妈妈中午都没回来做饭,我就捧着我的碗和姐姐去邻居家吃。还可以和邻居家的小姐姐玩一会,她可不像我姐姐那样老是对我管东管西的。而且她的眼睛挺大的,头上还有一股香味,可姐姐的头上只有虱子,她老是拿一把缺了很多齿的篦子篦,弄的头皮到处都是。妈妈回来时也肯定会给邻居带东西,有时候是几个西红柿,有时候是几个甜瓜。

 

妈妈说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每天早上蒸馒头,就蒸四个,每个都有六两,她一天吃一个,爸爸可以吃三个。有一次爸爸放马回来,把四个都吃了,妈妈就饿了一天。在新疆十几年,妈妈就是在生完姐姐的时候回了一趟天津老家,她说可受罪了,抱着姐姐坐了三天的汽车,五天的火车。回到姥姥家的时候就像一个要饭的啦。她后来在麻城不让姐姐嫁到外地,说每个嫁到外地的姑娘都是她妈妈爸爸丢掉的小棉袄。我出生后妈妈就再也没有回到老家去过。再回去的那一年是在2014年了,都整整40年了。

 

我每次冬天牵着赛虎出去的时候,都只能穿着姐姐穿不下的花棉袄,戴着唯一让我自豪的红狐狸帽子,很显摆的摇头晃脑。但小伙伴们却不看我的帽子,他们讥笑我是破老二,他们对着我喊:小可怜,真可怜,穿花袄,装囡囡,吃大葱,喝糊糊,回家梳个小辫子。我受不了了,跑回家去找妈妈哭,说我不穿花棉袄,妈妈拎着我出来气势汹汹的骂那帮小崽子,他们马上跑的无影无踪,其实他们穿的也不咋样,棉袄和棉裤也东一个窟窿,西一片补丁的。但他们哥哥多,可以套上哥哥留下来的蓝布大褂,有的其实里面也是花棉袄。

 

虽然歌里唱的新疆是:“我们新疆好地方哩,天山南北好风光,葡萄瓜果甜又甜,戈壁沙滩变良田。但我们那个地方也就是有西瓜,我自小都没吃过葡萄干。我的口袋里有时候也有零食,不过是几颗玉米花,几粒沙枣,很少时候会有一块水果糖。我吃的最多的就是沙枣。不过吃多了会拉肚子。有时候吃到涩的也难受半天。偶尔的奶疙瘩我都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吃。冬天我就可以窝在家里烤一个洋芋吃。床底下还有西瓜和甜瓜,可妈妈每次都要等爸爸来的时候才切一个,而爸爸去放马半个月都不怎么回来。其实爸爸每次回来也不怎么吃瓜,他倒是喜欢看着我和姐姐吃。然后笑眯眯的给我们讲故事。

 

而我最高兴的是秋天打下新麦子的时候,连队会把麦子磨成面粉给每家发几十斤,还有菜籽油,可不是那种难吃的棉籽油,那一天妈妈一般早上就会和面,用老面来发面,和好后会放在被窝里醒,等醒好了晚上炸油饼,炸油饼爸爸的手艺很高,每次都要炸好大的一盆,留着可以吃好多天,爸爸用了一大锅油,并会在油里放一大块猪油,烧的热热的。然后把面揉成一个长条,切成剂子,每个剂子都擀成一个圆圆的面饼,面饼一定要又薄又圆,用刀划几个口子,双手一抻,拉长放进油锅,在油锅里翻两翻,马上用筷子夹起,第一个一般都是我吃,油皮又香又脆,里面的面饼又糯又软,好吃极了,有时候爸爸高兴,还给我炸几个糖饼子,那就是无上的美味了。

 

每次炸油饼,爸爸都会给邻居呀,老鼻涕叔叔送几个去,每次我都抢着去送,因为我送过去以后,都会获得他们的一些馈赠,有时候是一把花生,有时候是炒面,麻花。假如运气好也可能会有一个大苹果。反正都是好吃的东西,因为秋天大家都还不错。这些都是我的。我才不给姐姐吃,也不给赛虎吃。

 

新疆的夏天很短,但夏天是一年中我最高兴的时间,我有大把的东西可以吃,我吃西瓜可以只吃最甜的中间部分,我可以去菜园吃黄瓜,西红柿,北疆的西红柿可甜了,我敢说中国最甜的西红柿就在北疆,可以去掰还没有熟的葵花子,那时候的瓜子还是软的,入口就化了。我还可以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去找野枣子,早熟的杏,拔河道里的苇子,咬着有点甜甜的味道。还可以找到山核桃,拿小锤砸开吃里面白生生的桃仁。

 

赛虎什么都吃,煮完糖水的地瓜,高粱秆子,它都可以嚼成渣,谁给它点吃的,它就颠颠的摇着尾巴过去,完全把我丢一边。不过我只要一喊,回家喽,它马上撒腿就跑,肯定比我先到家,因为妈妈肯定把它的吃食放在鸡窝旁了。

 

夏天的日头很长,晚上七,八点还不落山,妈妈下工回来在厨房做饭,爸爸在房顶看落山的太阳,拉着二胡。我和赛虎爬上屋顶(新疆的屋子都是平底,可以上房顶坐着),在爸爸身边坐着,听爸爸唱:“大小儿郎听根苗,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上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项上吃一刀”。。。。夕阳西下,把我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连队的那口钟不知被谁撞的叮咚叮咚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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