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星| 王静《蚕豆》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0-11-22 22:44:09

文 | 无为县十里墩中心学校  王静

春末夏初,正是蚕豆成熟的时节。


记忆中,儿时,每当有新上市的瓜果蔬菜,无论价格几何,父亲总会买来给我尝个新鲜。 比如红通通的草莓、樱桃,甜滋滋的西瓜,香喷喷的板栗,量不多,但总是要捧回一点的……记忆中最深刻的是度过一个漫长的冬季后上市的嫩绿绿的蚕豆。早晨父亲从菜市回来,我欣喜地接过菜篮子,扒出躺在底下半篮子的蚕豆荚。

剥蚕豆荚是件很开心的事,蚕豆荚肥厚肥厚的,轻轻剥开来,一粒粒肥肥壮壮的蚕豆就躺在里头。我就觉得蚕豆妈妈最心疼她的孩子,你瞧,豌豆、毛豆,谁有她的孩子住得宽敞、舒坦?接着剥蚕豆的外壳,这活儿需要指甲和一点技术。父亲教我先抠掉上面一截,然后就着穿剩下半截壳的蚕豆米的底端用力一掐,蚕豆米就蹦出来了。


半截壳还在手指上捏着,父亲把它套到我手指头上,1、2、3……十个手指头上都套个小绿帽,两手伸开来,也不剥豆了,就看着,乐着。中午,父亲一般会做个蚕豆米肉片汤,在八十年代吃肉还比较奢侈的年代,一碗清澈泛绿的豆米汤,里面浮着几片粉粉的肉片,那便是我独享的美味了。

 新鲜蚕豆上市个把礼拜后,菜市里蚕豆开始泛滥,价格也暴跌。这时候,父亲会多买一些回来,用棉线串起来,搁饭锅里蒸熟。等我放学回来,书包还没丢下,父亲便招呼我:“阿静,来,今天给你吃特别的。”然后把一串长的当项链挂我脖子上,两串短的当手环戴手腕上。我戴着我的珠宝家当,站在门前,一粒一粒拽着吃,那份欣喜,至今甜在心间。


嫩蚕豆很快就老了,不再似嫩豆米时的嫩绿绿绵软软般惹人爱怜,这时候,农家人会把蚕豆收摘好,晒干储存,它还有很多吃法。

能干的主妇,可以做豆瓣酱。四川郫县的豆瓣酱,原材料就是蚕豆,豆煮熟掺面粉,加盐,加水,再经过发酵,长霉,晾晒,翻缸等等,即成鲜美无比,名满天下的郫县豆瓣。每当梅雨季节到来时,母亲会将乡下亲戚带来的干蚕豆,晒成豆瓣酱。然后某天买来小虾米、干子、毛豆,和炸猪油的油渣一起,烩一锅杂酱。锅盖一开,香飘数日……


蚕豆做成的茴香豆也算名满大江南北了。上海城隍庙的茴香豆,真是声名赫赫。好家伙,这大概是最值钱的蚕豆了。不过对茴香豆最宝贝最当回事的非鲁老夫子笔下的孔乙己莫属了。咦,小孩,一人一颗差不多了,眼睛不要盯着我的豆了。还不走啊,只能弯腰恳求了,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越吃越少,要用手护住了,真的是“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透着悲凉。

 茴香豆之于我们这里,便是五香豆。多年前的夏天,天刚蒙蒙亮,除了勤劳的主妇,大部分人还躺在被窝的时候,巷弄里会飘来“卖——五——香——豆子——噢——”的叫卖声。父亲在窗户那应一声,然后买来一小碗,给我作稀饭之外的早点。多年之后的现在,婆婆经常自己用香料熬五香豆子,给她的孩子们作咸菜。


老了的蚕豆,青的豆壳变成了黑色的,一晒,就成了无为人的话——铁硬。如果把老蚕豆一炒,那真的成了老北京讲的铁蚕豆。有句歇后语,老太太吃炒蚕豆——咬牙切齿。甚妙!颇为传神。

这铁蚕豆,旧时光里人们全靠它来打发时光。寒冷的冬日,漫长、寂寞,亲人邻里围着一个小火钵,唠嗑唠嗑家常,再嚼几颗炒蚕豆,嘎嘣声夹着唠嗑声,时光就不再漫长了。在我的母亲小的时候,她的外婆在她的胸前缝个小兜,里面总是揣着几粒炒蚕豆,米饭经常吃不饱,这豆儿就是宝贵的零食了;而我小时候,父亲给我买了个杵药的木罐,我把铁硬的蚕豆捣碎了吃,嚼着嚼着,就长大了。

        

蚕豆,这田间的寻常之物,倒也蛮有嚼头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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