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油炸焦骨头”告诉你——皮一下,会开心!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0-11-21 00:39:33

书中自有吃吃吃的第三篇——

记红楼梦中的“油炸焦骨头”。

《红楼梦》中,有人不爱吃油腻的东西,

例如,贾母听了油腻的菜名,都会皱眉说:“这油腻腻的,谁吃这个!”

贾宝玉的丫头芳官也说过:“油腻腻的,谁吃这些东西。”

而有的人爱吃:

例如,刘姥姥带着一起进荣国府的板儿, “吵着要肉吃”;

刘姥姥二进荣国府也是 “吃了许多油腻饮食。”

还有一个人独爱啃骨头,

“生平最喜啃骨头,每日务要杀鸡鸭,将肉赏人吃,只单以油炸焦骨头下酒。”

这个人是薛蟠的妻子——夏金桂。

夏金桂这个人,是“盗跖的性气”,“爱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如粪土,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在家中时常就和丫鬟们使性弄气,轻骂重打的。”

说“女人是水”的贾宝玉,见识到这样的“水”,也只得暗自感叹: “举止形容也不怪厉,一般是鲜花嫩柳,与众姊妹不差上下的人,焉得这等样情性,可为奇之至极。”

遇到这样的人,香菱该有多惨!

其实,香菱一直是惨的,作者对这个“温柔安静,差不多的主子姑娘也跟他不上”(王熙凤语)的弱女子极不厚道:

将她的命运在沸油中不断地熬炼、煎炸,让她饱受童年无亲情、成年无爱情等的折磨:

原本是生于乡宦之家,小时候“粉妆玉琢,乖觉可喜”,本该有着“禀性恬淡”“ 神仙一流人品”的父亲甄士隐、“情性贤淑,深明礼义”的母亲封氏的疼爱;不料五岁却被拐走,受尽打骂折磨。在拐子手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单从一个表情就可看出——冯渊已将她买下,但要三日之后过门,她便有忧愁之态,连门子都“不忍其形景”,由此可知,在香菱的眼里,多三天便是三天的折磨,她过的是何等度日如年的苦难生活!

十二三岁被冯渊买下,自认为“罪孽可满了”;岂料,第二天又被卖与薛家,结果冯渊被打死,自己则被“姬妾众多,淫佚无度”的薛蟠(贾雨村语)抢走。

一年后,“摆酒请客”“ 明堂正道”的与薛蟠作了妾。做了妾,又怎样呢?薛姨妈对薛蟠说过:“这丫头伏侍了你这几年,哪一点不周到,不尽心?”她如此周到尽心,是薛蟠对她好吗?答案是否定的。其实早在成为薛蟠的妾后,没半月,“也看的马棚风一般了”。

薛蟠娶妻之前,香菱是“巴不得早些过来,又添一个作诗的人了”;其实夏金桂对她是添了“宋太祖灭南唐之意,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之心,恨不得把她变成尸。

夏金桂与薛蟠结婚后,香菱对夏金桂,“十分殷勤,小心伏侍” 。当夏金桂要给她改名字叫秋菱时,她笑着说:“此刻连我一身一体俱属奶奶”,这是何等的服低做小啊!而夏金桂是“设计摆布香菱”, 香菱终是被折磨得“气怒伤感,内外折挫不堪,竟酿成干血之症,日渐羸瘦作烧,饮食懒进,请医诊视服药亦不效验”。

八十回后,香菱这个苦命女子到底还会有着怎样的故事?还会遭受怎样磨难?我们不得而知,“根并荷花一胫香,平生遭迹实堪伤。自从两地生枯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真心盼望着她会坚强地活着,盼望着薛蟠改邪归正了,并休了恶妻;盼望着她还能见到父亲甄士隐;盼望着她受黛玉教诗的恩惠后,能帮黛玉什么……

凭什么?

凭着她的善良和乐观。

本是多可怜的一个人啊——

“香菱之为人,无人不怜爱。”

很多人替香菱不值:

贾琏说过,“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他”;

凤姐说过,“我倒心里可惜了的”;

宝玉心里也想过,“可惜这么一个人”;

作者更是借薛姨妈骂薛蟠 “不争气的孽障”“骚狗也比你体面些”“得新弃旧的东西”,以此说明香菱是有多可怜。

然而,我们看不到她有什么苦大仇深,她没有像赵姨娘一样遭人嫌恶,也不像晴雯一样骂骂咧咧,也不像黛玉一样垂泪悲叹。

她悲惨的身世,总有人愿意揭开她的伤疤问她,你姓什么你父母是谁你是哪里人?门子问过、周瑞家的问过、夏金桂问过,她都说不记得了。

真的不记得了吗?

有一次,周瑞家的问过香菱今年十几岁了?当时香菱是摇头说:“不记得了。”

其实后来,宝玉生日行酒令时,“大家算来,香菱,晴雯,宝钗三人皆与他(袭人)同庚,”这说明香菱的年龄她是记得的,而且还告诉了别人听,使“大家”都知道,这里的大家,当然不会包括周瑞家的。

香菱的记性没有那么差,她心里什么都知道。

用宝钗的话来说是“呆香菱之心苦”。

一次行酒令时,香菱能说出唐诗中的“宝玉”(此乡多宝玉)和“宝钗”(宝钗无日不生尘),还反问一下湘云“怎么你倒忘了?”如果是诗书平常的迎春等人,那还罢了;平日里爱读诗写诗的湘云都被问住了。

香菱学诗时,谈到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湾住船,岸上又没有人,只有几棵树,远远的几家人家作晚饭,那个烟竟是碧青,连云直上。谁知我昨日晚上读了这两句,倒象我又到了那个地方去了。”那时前途未卜背井离乡的她,内心有多愁苦?几年了,她还偏偏那么清楚地记得那个地方的景色,岸边是怎样的,烟又是怎样的。

这不是“最强大脑”吗?

甄士隐每日“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夏日的书房外是“烈日炎炎,芭蕉冉冉”,而黛玉的潇湘馆也写到了“窗外竹梢蕉叶”,黛玉的房间像书房。所以那些竹子、芭蕉、书,甚至同样是来自姑苏的黛玉说话,也会唤起她熟悉的回忆。她看到这些,正如贾宝玉初见林黛玉——“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她心里会说“这些我曾经见过的”:“以前我家也有这样的竹子”“以前我家也有这样的芭蕉”“以前我家也有这么多书”“以前我听过这样的口音”“以前我听过这样的诗句”……学诗,也许是她在字句行间找寻父亲的线索吧?

而她苦志学诗,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宝钗说宝玉“你能够象他这苦心就好了,学什么有个不成的。”

平日里,她总是“笑嘻嘻” “笑着说”“拍手笑嘻嘻的说道”;

当然也有哭的时候,那一次,薛蟠被柳湘莲打了,对比一下,宝玉被父亲贾政打得“面白气弱,底下穿着一条绿纱小衣皆是血渍”,黛玉哭肿了眼。而薛蟠“脸上身上虽有伤痕,并未伤筋动骨”,香菱“哭得眼睛肿了”。

她的笑不是装出来的,她找寻生活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

她爱玩耍,各种活动,她都积极参加:

她曾正月与宝钗、莺儿赶围棋作耍;

她曾与众丫鬟们在芒种节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在园内玩耍;

她曾同薛姨妈一起五月初一日清虚观打醮;

她曾和史湘云、平儿等在山石边掐过凤仙花。

她曾和湘云、宝琴与丫鬟等坐在山石上,瞧婆子们栽花种豆取乐;

她曾和袭人、待书、素云、晴雯等十来个人看鱼作耍。

……

她和丫鬟们在一起玩。例如有一次,和小螺、芳官、蕊官等四五个人,采了些花草,坐在花草堆中斗草,口里斗着草,还打起来了,“忙要起身拧他”“两个人滚在草地下”,这不是和丫鬟们打成一片的写照吗?结果还污湿了新裙子。

与她“素相交好”的袭人笑她,“太淘气了。”

她和姬妾们一起说笑。宝玉的丫头的名字 “把佩凤,偕鸳,香菱三个人笑在一处”。

她也和小姐玩。有一次,黛玉蹲身坐在一块山子石上想心事,她居然从黛玉的背后击了一掌,说道:“你作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把黛玉吓一跳。这多么像同学之间的恶作剧,乘人不备吓唬一下。然后拉着黛玉的手回潇湘馆,说些这一个绣的好,那一个刺的精,又下一回棋,看两句书。

还有更皮的呢,有一次宝玉生日,行酒令探春不肯饮酒时,她和史湘云、李纨等三四个人“强死强活灌了下去”。

她求宝钗教她写诗;拜黛玉为师写诗;向湘云请教写诗。学诗时,宝钗要她睡觉,她也不听。


人生诸多的不如意来临,内心如在滚油中煎熬时,不妨多学学这个苦命的女子: 历经最残酷的现实的煎熬,还继续保持善良的秉性,不忘找寻生活的乐趣。

——去做一块最硬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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