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样本||刘凯军:六月的诗(十一首)

六月的诗（十一首）

——刘凯军

1.夜泼洒清凉

夜徐徐泼洒清凉

一遍一遍

在窗户上

在玻璃上

在树叶上

在风的裙摆上

还有，在清辉的月亮上

一只鸟飞过天空

哦，夜的清凉被鸟叼走了

阵阵清脆的声音越来越远

远得淹过星星

只是它忘记了我的存在

忘记了我正被内心的炽热烤问。

2.芒种

鸟早就开始鸣叫了

我们都在准备收获

我在梦里磨镰刀

磨刀石是弯的

鸟从很远的地方赶来

饥肠辘辘

我一定会遗落许多麦粒在你可能落脚的地方

我明天早上会吃到母亲用新面做的油饼

可是

我的母亲却已经失去了她原来的丰富的知觉。

3.六月的午后

午后

六月的风静止不动，行踪难觅

它一定在某处

在冰凉流动的水中

在蜷缩的失眠的叶子中

树木沉默不语

国槐树的叶子不再生长甚至在凋零

我无语

因为无风在耳旁低语

麦子大约已经收完了

我没有一粒土地却舒了口气

土地重新开始受孕

人们在等待一场一寸厚的雨水

无事

朝远处行走

夜一路跟随蹑手蹑脚像一只沉郁的猫

群星淹没在天空深处的淤泥里

城市的灯光铺满大路

薄薄一层

有一片纸张那么薄

当我朝南走时

风迎面扑来源源不断的经过我淹没我

我找到一把宽大的塑料椅子坐下

我想象坐在一艘船上

风把我吹向它们汇聚的某个广阔庭院

那儿满院子盛开着淡香寂静的紫薇花。

在那儿，季节照样停留在六月

4.黎明前的水声

水开始流动

一晚上它守候在封闭的龙头边上

一晚上它没有说一句话

一晚上它没有听到星星掉落下来的声音

一晚上没有虫子唱歌没有狗吠叫

阴云包裹着浑浊的雨水

鸟没有去啄穿它

它会像越垂越低它会憋不住喊出雷声

现在黎明玩耍归来

我从梦的蘑菇里出来

我第一件事是扭开龙头

放出水的声音

它真实而且清脆

像一整车的便宜的远道而来的蔬菜。

5.爬山虎

爬山虎看见我愣了一下，夜色就在此刻安静下来

白昼蒙住了稚气的脸

墙壁上面什么也没有

没有我的影子

没有夏的余温

没有庄稼和鸟窝

爬山虎不喜繁华

喜欢月光和绝壁

喜欢没有滴答声音的表件

爬山虎喜欢这个世界里面的小虫子

不喜欢晃来晃去的人。

6.现在正在下雨

现在正在下雨

雨下的零零碎碎

现在正是雨的季节

可雨敲了一会窗户就走了

它告诉了我一些什么

它接着要到另外一扇窗户去

它又要告诉什么

一些人开始争论

我不语

内心只想收拢一些散落的雨水。

7.夏夜的雨

没有雷声的训斥

雨像乖孩子轻轻默写拼音字母

夜用黑色的浓装打扮自己

镜子里都是茂密的它

河面上均匀地洒着一些明亮的光

河水的心醒着

它和雨滴盼谈

它们告诉它许多一样的事情：

天上的云很重很重

彩虹很轻很轻

天空趁着夜色梳理愁绪

人们深睡梦呓

梦见过去的白昼时光并对它们大声喊停

8.时间的脚印

雨声急促

世界太小雨滴紧挨着彼此

大地岿然不动

大地从来不准备远行也不会飞翔

时间的针有条不紊的走动

我无法弄清它具体的刻度

它每一秒间隔那么短

过起来又那么长没有尽头并且同时给予所有的人

它走过

只留下唯一的脚印

而不像我可以反复让脚印重叠和自伤

9.雨声

雨一阵一阵

赤脚，叹息，彳亍

在稍远处轻吵却把声音传到很近处

传到窗户的缝隙里

传到要吟诗的人的屋子里

传到他闷热的胸口。

10.夏夜的雨

雨肯定告诉了我们很多东西

它说了那么久

有时在远处

有时在近处

它经过那么多地方

有时在心头

有时在眼角

更何况它来自人们向往和怀疑的天上。

11.像风一样坐在风口

城市愁闷像石匠刚和好的云石胶在迅速凝固

我像一条搅棍好像因为这愁闷而凝固在容器中

孩子们在风口玩耍

像一些被大人放飞的风筝

身旁梧桐树众多的手掌舞动

玩若鱼群在闷热傍晚的浅水区跳跃

风避开窄小的拥挤的地方像雪在旷野展露无垠的身躯

此刻极速的风在南北大道上穿行

它扔出一张纸引诱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追逐

最后孩子捉住了它

他以为纸像鸟会再次飞走

值得他碰见另外一张安静的纸

他立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我知道风停了

夜像一只碗扣在桌面上

但是大一些的孩子们已经产生了惯性

他们相互追逐的圈子越来越大

许多过路的大人也被围在里面无法脱身

他们和我一样面无表情

仿佛这就是我们和世界的关系_冷漠的默契

仿佛这不是我们自己的城市

仿佛我们连黑夜也不放过的在逃避

逃避到爱和恨平衡的地方再无奈地走回来

任何地方都是孩子们的天堂

而任何地方都可能成为大人们的想要离开的地方

我知道我们无法像风那样坐在风口